江明越和温澄都道:“但请夫人指教。”几刻钟后。宁安华收刀,让宁安硕把瘫在地上的两人扶起来,笑道:“一时手重了。”江明越浑身都疼,累得头晕,却知道宁夫人并没下狠手,踉跄着起来行礼:“多谢夫人指教。”温澄随后爬起来,也是一礼。宁安华看他们并无不服,心道心性都还不错,让人扶他们去住处上药。自有江家的人回去拿他们的行李和日常使用的东西。林如海至晚回来,听得他二人已住下,又挑剔了几句。宁安华往他嘴里塞小笼包:“快吃完了睡觉,不然又睡不到三个时辰了。”二更过半,林如海把两笼包子都吃了,喝了一碗消食茶才睡。……皇命紧急,江明德赴任未带家眷。冬月之前,林如海也定好了各地知府、知州等,京中共有数十官员放了外任。宁安硕这一届的庶吉士提前散馆。宁安硕留在翰林院,为正七品编修。张裕成亦是世宗皇帝在时的进士,因是翰林院出身,外放连升三级,被点为一地知府。他先行赶去任地,柳月眉年后再带孩子们过去。年前,柳月眉来林家接孩子们回家。她默默坐了半个时辰,就着一壶茶吃光了一碟杏仁酥饼,笑道:“我让他把朱绵带去,他不带,让我路上卖了。我才不卖。卖了她,谁知有没有下一个。留着也好警醒我。”朱绵就是那个新鲜的十六岁女孩子。宁安华把厨上杏仁酥饼的新方子给她:“孩子们要不要留下?”张如璇也五岁了,说大不大,说小,也到了上学交朋友的年纪。若柳月眉把孩子们留在林家,他们可以受到更好的教育,将来有更好的婚事。林家女孩儿们也能多几个玩伴。柳月眉摇头:“他的孩子,他就该上心照顾,哪有都留给你cao心的道理?”就是家里太让他轻省了,他才生出那么多妄念。再让孩子们在外几年,他就该连琢儿瑛儿几岁都不知道了。除夕将至,江明越和温澄回江家过年。今年江家的年礼比往年加厚了一倍。林家也加厚一倍回了过去。一个多月前,钦差接到圣命,从河南分两路,一路转至浙江、安徽,一路转至山西详查。风波未平,京中新年也不甚喜庆。皇上仍在孝期,今年宫中也未开宫宴。宁安华顺利把宁安硕和林黛玉的婚事混过去了。年后,柳月眉带孩子们前往张裕成任地。宁安华送她到了城外十里。直到皇上出孝,震惊全国的这桩虚报灾情贪腐大案才终于来到尾声。浙江、安徽、山西三地又查抄了十数家高官,上百官员回京受审。贾雨村立功极多,升为都察院正三品左副都御史。上深感百官无人约束,命仪鸾卫增设南镇抚司,总管仪鸾卫内部诸事。仪鸾卫北镇抚司建昭狱,监察百官,专审大案重案。一日,替皇上拟旨后,宁安硕要告退出殿。皇上却笑道:“你且留下。” 一见倾心?皇上五日前出孝, 宫中除服大庆,朝臣诰命皆入内恭贺。宫中赐下宫宴,因皇上严命节俭, 不比世宗皇帝在时的宫宴奢侈。翰林编修虽只有七品,因是天子近臣, 也得赐宴。宁安硕是第一次参加宫宴, 本没觉得有什么。但他听姐姐回家说:“没想到还能在宫宴上吃下一碗饭。”姐夫也说:“今年的菜色是比往年舒服不少。”预算减半,宫宴反而办得比从前更好。过了两天, 姐夫私下告知他, 在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前朝吸引的时候, 原内相戴权无疾而终。不久后,大明宫十二监的太监和六局一馆的女官被换下了一半。
从这些太监女官的口袋里,皇上抄到了价值数千万的财产, 并未收归国库。姐夫还说,各局女官正是大公主亲率禁卫捉拿下狱。出其不意,无人逃脱。如此宫中密事, 姐夫如何得知,宁安硕没有问。但他心中, 从未见过面的大公主的形象变了。拿他仅识得的几位女子比方……就像从卢淑人变成了姐姐?但他在太液池边见到的大公主, 并不似姐姐一般光华外放,气势如锋——也许只是姐姐在家里不做掩饰, 所以他忽视了姐姐在外是什么样。近百仆从侍卫远远侍立,大公主独自凭栏望水,长身玉立,身形袅娜, 发间粉白牡丹堆起衔珠金凤,与水中荷花一色的裙摆散在玉桥上, 望过来的眼神和春日的阳光一样和煦恬静。引路的太监不知何时不见了。宁安硕怔了一瞬,才记得俯身行礼:“微臣翰林编修宁安硕,参见殿下。”大公主一手扶栏,直身看他:“宁翰林请起。”宁安硕起身,并不敢再看大公主,只离着两丈远,垂首而立。大公主却松开玉栏,走近两步。宁安硕感觉得到,大公主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过,并无遮掩。“宁翰林为何不敢看本宫?”“公主玉颜,微臣不敢冒犯。”大公主一笑:“本宫准你冒犯。”……半个时辰后,大公主一脸平静地回了凤藻宫。皇上正和江皇后一起等她。见她进来,皇上便笑问:“永明,朕选女婿的眼光怎么样?”大公主萧永明周身的淡然消失不见,脸上泛起红晕,投进江皇后怀里,埋头道:“爹做主就是。”江皇后摩挲着大女儿的后背,笑道:“可见是喜欢了。”皇上颇为得意:“满京所有的年轻人,只他配得上咱们永明。这届庶吉士,也数他最得朕心。”江皇后忙笑道:“多亏皇上,永明可有日子没和妾身这么撒娇了。”自从皇上正位,她掌了六宫事,永明一心帮她,心性越发沉稳,手段也变得更加缜密狠辣,也少见真心高兴了。皇上便问:“这回你可放心了?”江皇后笑问:“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