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选也不必从别处调来,只从渤海、辽安两处的道员里提拔便可。他心内主意已定,毫不露意,只在议事问话中暗中留意谁能胜任。罗焰一同议事,并不多话。他偶尔发言,都是表明对林如海的绝对支持。训兵练兵,行军作战,是他从小学来的本事,自信不输任何人。但治理一地他是外行,尽快替林大人树立威信才是正途。子初,九品女史宁檀衣送来宵夜:“郡主请大人在书房歇息。”林如海请众人用了点心,便命散会,明日再议。众人出了总督府,上车才敢锤肩膀揉脖子。罗焰落在最后走,林如海亲自送他回房。罗焰手中有密旨滑落。有关郡主,一字一句,他记得清清楚楚,但不知怎样和林大人开口。 闲云野鹤想要的罗焰暂住的院落就在林如海书房西侧。两人一路走, 一路继续谈些公务,很快便到院门。林如海止步:“侯爷请。”客套的虚话都已说过了,此时不必再说。以后共事, 经常联络,有话直说更好, 省得耽误时间, 延误公事。义勇侯应也是如此想。罗焰掌心顶住密旨,张张嘴, 只说出:“林大人。”林如海:“……侯爷请我进去坐坐?”义勇侯还有什么事, 既不能当众说, 也不急着早说,非要拖到现在,还不好开口?……难道又和妹妹有关?今夜无月无星, 只有地面的灯烛发出亮光。两人面对面站着。林如海没有掩饰心中所想,自然被罗焰看了出来。罗焰:“……大人请。”林大人在公事上就够精细明察了,每遇和郡主相关的事, 竟还更敏锐五分。来至院内正房,罗焰请林如海先进。林如海不多客气, 坐下接了茶便道:“侯爷有事请说。”罗焰屏退属下从人, 紧闭房门,从袖中拿出密旨原件:“请大人自己看。”林如海抬手却没接, 看着罗焰:“既是密旨,请侯爷转述陛下旨意便是。”罗焰索性直接递在林如海手里:“事关郡主,怕大人以为罗某心中有私。”他道:“私下传递密旨,罗某亦有罪, 愿无第三人知晓。”林如海不再多言,打开密旨。密旨大意:皇上让罗焰尽力劝服清熙郡主领兵——不可威逼, 只许利诱——哪怕只领一年半载,先缓解边境缺将领的压力,最高可给仪鸾卫指挥同知或边军总兵之职。林如海看完,合好,还给罗焰。“侯爷是想请我当说客?”罗焰:“原本只是怕大人误会。大人既已知情,若能有一二妙计,罗某不胜感激。”林如海直到现在还没略歇,肩背僵疼,向后靠在椅背上:“林某也可实话告诉侯爷:郡主闲云野鹤,从来无意大权。而林某向来不愿、不敢也不会以情逼利诱郡主做不喜之事,实无任何良策妙计。既是陛下给侯爷的差事,还请侯爷自去询问郡主。”罗焰:“但不知郡主何时方便。”林如海看着他,微微一笑:“某也不知,侯爷自去询问便是。”他起身:“侯爷早歇。”罗焰琢磨他话中之意,也便起身,亲自开门,送他到院门处:“三日后,大人与我同去边关,不知郡主是否愿往?”他这般谨慎细问,林如海这回多说了一句:“那要看妻妹的病况如何。”罗焰想起一人:“弓九恰在辽东,不知……”林如海:“若侯爷信任九千户的医术高于十一先生,尽可引荐给郡主。”言毕,看罗焰再无话,他终于一礼回房。罗焰在他身后还礼。……寅初,宁安华准时睁眼。和林如海同住太久,就算有两个月没和他一起睡了,她还是会在这个时间点醒来。身旁宁安青睡得正熟。
宁安华先摸她的额头,似乎烧退了些。她不习惯睡觉时屋里有人守夜,但宁安青要养病,她便让檀衣四人轮流守几天。守夜时不能睡熟,要警醒着,原是做贴身丫头吃饭的本事。可檀衣等也久不守夜了,又旅途劳累,未免松懈。宁安华自己点亮几盏灯,穿好衣服,把头发都梳了一半,檀衣才迷迷糊糊醒了。看见亮光,她瞬时把眼睛睁大:“郡主?”宁安华:“嘘。”她指指床上,“别弄出动静。”檀衣忙噤声,先推醒身边寒燕,两人一起披衣下炕,檀衣接手了梳头,寒燕出去叫热水进来。檀衣自责:“原是怕菊露睡得太死,我才说我守,谁知我也睡死了。”宁安华笑:“这有什么,人不是铁打的,我又不会因这个怪你们。”檀衣几下给宁安华挽好头发,只簪上一根碧玉长凤簪。在这个地方,郡主再也不用以衣饰显身份了,自在要紧。她们服侍的人才是郡主的面。宁安华到外间擦牙洗脸,看檀衣还是一脸内疚,便笑道:“不知不觉,你都要三十了,精神比不得十几岁。让你守夜,本便是我思虑不周。你有空和方长史挑几个觉浅警醒的小丫头,备着再有要用的时候就完了。为这事还要不高兴到晚上?也是九品女史了,你一拉脸,多少人怕呢。”檀衣道:“不管几品,都是郡主的人,差事没办好,郡主不罚,我却要自省自罚。不然,还如何约束底下的人?”方长史和刘掌正恰从后院赶来服侍,正听见此话。二人先行礼参见。起身后,刘掌正笑道:“郡主,衣女史所说不错:上行下效,掌刑者尤要时时自省,才能约禁众人。”离京前,四个女史只定了檀衣和菊露。宁安华让寒燕春涧不急着决定,想好再给她回复。人选上报宫中,要有各人姓名。宁安华给弓二七——宁潇——都改了“宁”姓,檀衣菊露比他和宁安华亲近百倍,问过她们愿意,宁安华都报了姓“宁”。二人同姓,又要避宁安华之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