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谁也没能睁着眼撑到天亮。两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先后睡了过去,或者那根本就不能说是睡着,而要说是昏厥才比较恰当些。
靳明远醒过来的时候,炉子里的火早就熄灭了。好在外面的风雪也停下了,难得一见的大太阳高高挂在空中,仁慈的施放着对这片山区来说并没有多大威力的一点温暖。
他趴在窗户上,感受了一下外面的温度,虽说天气是不错,但是山里风大,还是让人觉得只要有裸露在衣物外面的地方就阵阵发紧疼痛。积雪看起来也很厚实,可如果不趁这不一定能持续多久的晴天往山上走,搞不好再碰上该死的大雪,那他们就真要一辈子困在这个见不着半点能喘气活物的鬼地方了。
靳明远再不舍得,也只有走回去,轻轻拍了拍看起来倚着墙角睡得正沉的既燃。这一拍就让他察觉出不妥来——对方的身子在他的动作下微微晃了晃,便向着力道过来的反方向,仿佛没有骨头的软体动物一样,绵绵的瘫倒了下去。
靳明远的心一沉,手掌贴上既燃的额头,只觉得那温度高的简直要灼痛掌心。他暗道不好,撸起了既燃右臂的袖子,果然看到昨天受伤的手腕此刻肿的堪比脚脖子一样粗,看来是他们都大意了,以为只是一点不碍事的小扭伤,却没想到在这种无法正经吃饭休息的情况下,加上前一夜又是烟又是酒的,直接导致炎症加重,发起烧来。
看既燃这副昏昏沉沉的样子,怕是一步也走不动了。怎么办?就这么呆在原地等巡山的人来救援吗?可是就眼前这种路况,不到积雪融化大概都不会有人来。他们现在这种处境,也不能打求救电话,难道真要坐以待毙?
靳明远趴在既燃脸上听了听,发现他呼吸沉重,嘴唇也因为高烧的缘故干得裂开了几道缝子,隐约能看见底下鲜红的血肉,刺的他心中生疼,不由后悔自己昨晚为什么不听对方劝告,为什么要睡过去。如果自己保持清醒,早些发现异状可是早发现又有个屁用,他能做什么?
不管了!说好了要同生共死,他就不能任由既燃的生命力在面前一点一点的消失,自己要救他,无论如何,一定要救他!靳明远果断放弃了他们一路拎着的两袋东西,只挑了几样方便携带又轻快的压缩饼干和饮用水,将怀中和兜里塞得满满当当,便将既燃背起来,向窗边走去。
然而现实总比想象更残酷,光是怎么把既燃从那破窗子里弄出去,就费了他好大的功夫。思来想去的比划了半天,最终,靳明远才先翻出去,将身上的羽绒服和层层叠叠裹着的两三件衣物脱下来,垫在窗户外侧积雪比较薄的水泥台子上,又爬进屋子,费力的打横抱起既燃,先把腿塞向窗外。
失去了知觉的人根本没有丝毫配合的意识,整个人瘫软的往下坠,真是应了那句“死沉死沉”。靳明远丝毫不敢泄劲,生怕手上一个打滑摔着了本就虚弱到不行的小孩儿,一只脚蹬在窗台上,咬着牙慢慢的把人往外送。
眼见着既燃毫无力气的双腿耷拉到隔着厚厚衣物的地面了,靳明远才将身体转了个方向,双手托住既燃的腋下,膝盖撑住他的腰窝,再把上半身也送出了不大的窗子。待对方躺在他铺的衣服上,靳明远也出了一身汗,像是把仅存的力气全都使光了,倚着墙喘了半分钟,才也翻出窗子。
又往既燃身上套了自己的羽绒服,靳明远才把剩下的衣物裹上。这时候能供他御寒的,正经说起来,只有从海市出来时候的那件薄大衣了。反正背着个人走肯定要出汗的,不会冷到哪里去。他这么自我安慰着,背起既燃就往山间小屋底下走。
在一边看着感受不真切,这一步迈出去,靳明远差点失去平衡跄倒在地——经过一整夜的时间,地上的积雪竟然没过了他的小腿肚!这么厚的雪,再加上背上还有一个和自己身高相仿的大男人,他十分怀疑自己到底能支持着走上多远。也许还是留在小屋里更安全,可是在没有药物的情况下,如果只靠物理降温,以既燃现在已经出现脱水症状的情况看来,怕是凶多吉少。
靳明远横下一条心,迈着沉重的步伐,拼了命的往前走。他对自己说,坚持一下,十分钟,哪怕十分钟也好。凭着这样听起来毫无实质意义的鼓劲,他居然真就支持下了不知多少个十分钟。
阳光映射下的雪地反出耀眼的光芒,晃得靳明远没法直视地面,他唯有勉强抬起被身上的重量压到快垂到地上去的头,随便找了远方的一颗枯树做参照物,盯着那一点,一步一步困难的往前挪。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珠滴下来,甚至有两颗流入了眼角,刺的他原本就睁不开的眼睛火辣辣的疼,到最后,他已经分不清脸上淌着的到底是汗还是泪了,连睫毛上都结了一层霜。可即便这样,他还是不肯松下最后一股劲,走几步就停下,双手搂紧了既燃的大腿,把不时软软的往下出溜的人颠着向背上托一托,身子也弓得更低,好让对方趴的更舒服平稳些。
就在这样走走停停的颠簸中,既燃醒过来一次,睁开眼睛却只觉一片模糊,嗓子也干的咽口唾沫都疼得厉害。他在恍惚中轻声喊了句:“远哥”
靳明远正走到双脚像灌了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