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先生,你会多次出现暂时性失明的症状,是因为你双眼临近瞳孔的位置,有两个黑斑。造成这黑斑的原因,可能与你之前长时间黑夜开车,再加上后来被雪地反射的强烈光线刺伤有关。理论上是可以通过激光手术治疗的,但因为这两个黑斑距离瞳孔太近,治愈的可能性只有四成。也就是说,如果手术失败,你可能会面临永久性的失明。你考虑清楚了吗?是否还是决定要动这个手术?”
“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吴医生。请尽快给我安排手术。”
“那你回去通知家属吧。后天让人陪你来医院。”
“我没有家属,本人签字就可以了。”
“可是,你手术之后不能见光,要长时间呆在黑暗中,如果没有家属陪同,会很不方便。如果你的家属不在本市,也不能及时赶来的话,有朋友陪着你也行。”
“我没有家属,也没有朋友。吴医生,你只要给我动手术就行了,其他的,不需要操心。”
“这好吧,手术的风险性和注意事项都在这张单子上,如果你不想过早体验盲人生活,请一定遵照医嘱。”
“谢谢医生。”
五天后。
当范思涵再也受不了既燃不接也不回电话的任性行为,直接找酒店服务人员打开房门之后,看见的就是眼睛缠着纱布,像一尊雕像一样坐在黑漆漆房间里的既燃。
他吃了一惊,走过去蹲在既燃面前,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确认没有任何反应之后,抓紧了他冰冷的手:“你去做手术了?”
过了半天,仿佛死人一样的既燃才缓缓开口:“嗯。不要拉开窗帘。我的眼睛现在不能见光。”
“原来你他妈的还没把自己折腾死?”范思涵骂骂咧咧的简直想抽他一耳光,“给你打电话怎么也不接?决定要做手术了怎么也不让我陪你去?”
既燃勾起嘴角:“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提前体会一下,如果人死了,什么也看不见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范思涵被他那诡异的笑容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更让他受不了的是房间音响里循环播放的一首歌,凄凉哀怨的女声低沉,犹如在诉说着心中诸多不为人知的苦恼。
“为什么要对你掉眼泪
你难道不明白为了爱
要不是有情人要跟我分开
我眼泪不会掉下来
掉下来”
“我操你这是什么品味拍鬼片吗?”他抱怨着就去关音响,却被既燃出声阻止了。
“别,再让我听一会儿。”
范思涵停住脚步,不可思议的回头看向他:“别告诉我,你这是在哀悼逝去的恋情要不要他妈这么恶俗”
既燃嘴角的笑意更深:“这首歌,是我妈当初最爱听的。不论她病的多严重,发作的多厉害,只要给她放这首歌,她就会变得非常安静,坐下来一边听,一边哼着唱。她说,她这辈子永远都会记得,孙显明曾经带着她,伴着这首歌翩翩起舞。她觉得浪漫极了,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
听到这里,范思涵觉得如鲠在喉。一种大概是叫做难过的情绪忽然铺天盖地的袭来,让他这个明明没有见过这幅场景的局外人,都不可避免的微微惆怅起来。他并没有见过既燃的母亲,但却不难想象,那个女人年轻时,或许也该是风华绝代,颜色动人。自古英雄爱美人,孙显明怎么说也是个人物,能被他看上的,必然不会是什么庸脂俗粉。只是可惜,这个天真而渴望爱情的女人,以为只要一点点水,便可以在爱情的沙漠里止渴,最终却发现,最爱的男人给她喝下的,其实是一杯毒酒,见血封喉。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为爱而生,为爱而死吧。
他放弃了关掉音响的想法,走回去轻拍了一下既燃的肩头:“人在脆弱的时候,总是难免去想一些陈年旧事。想想就好,不要让自己再陷进去。”
既燃似乎是对他的这种好意并不领情,只是继续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有一回,她听着听着,突然站起来,伸手给我,让我陪她跳一曲。那时候我已经长得比她还要高一些,她把头搁在我的肩上,赤着脚,随着旋律跟我一晃一晃的我那会儿哪知道什么慢三慢四,只是瞎跳罢了,她却很满足的样子,脸上都是幸福的笑。我想,她也许是把我当作了别的什么人吧,那个只存在于她记忆中的人。”
“既燃”范思涵按住了他的肩膀,不想让他继续说下去。这太反常了,在自己面前,既燃从来没有说过这么温馨的记忆,他突然有点害怕。
“可是,就像被恶鬼附身一样,她突然跳起来,用双手掐住了我的脖子”他担心的东西果然来了,既燃的语气变得急切起来:“我被她逼在墙角里,掐的喘不上气来。她披头散发,疯狂的摇晃我,问我为什么要骗她,为什么要抛弃她,是不是从来没有爱过她我用尽力气推了她一把,她磕在桌角上,满头满脸都是血,眼神浑浊,却又好像无比清醒,撕心裂肺的冲我喊”
既燃漆黑一片的眼前好像又出现了当年的情景,那个他应该称为母亲的人,那个可怜的女人,恶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