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逛逛”的人在天黑前就回到了船上,人数和离开时一模一样,看来这安置点也没多少好逛的。只是他们来得巧,上山还正好赶上了中午分发食物。几个人提回来一兜子淡馒头,大小差不多就灾难前菜市场里五毛钱一个的那种。
即使只是这样,很久没吃类似正经面点的他们还是很满意。严晓娟用香菇、干笋和鱼丸做了一锅酸辣口浓汤,撒上椰浆粉、还加进了一把细细的小芹菜,吃起来颇有几分东南亚料理的风味。
馒头是肯定不够船上人分的,所以她又拿出面粉煎出一些薄饼,加上馒头、配着汤吃,就算是解决了晚餐。
据胡子所说,山上那个“停车场”分派的食物种类里除了淡馒头之外还有一种粗粮饼,又干又硬和馕很像。他们去的时候粗粮饼已经被分完了,看来安置点的人相比之下更喜欢那个——也许它更顶饱?
他们逛了大半个下午也就收获了一兜子馒头,陈年仲看遍了停车场铁丝网上的寻人启事和留言也没能找到他同事的讯息,最后只能也在铁丝网上留了个条。刘安琪更是从头到尾都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灾后首次来到正规安置点,两个搭船客脸上没有放松的神情,反而情绪有点低落。
不过严盛没兴趣去理会他们为什么要低落。
当船上厨房里响起洗碗声音时,天空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船上的女性组开始挨个洗漱、准备休息,严盛却披了件外套过来拿走一个对讲机。
“严盛你去哪?”胡子正好洗了碗走出来,见状就问。
“出去走走。”
“现在?”
“恩。”
腰上工具包的绑带非常实用,有不少活扣和挂孔。除了对讲机之外严盛还在腰上挂了个尺寸最小的手电筒,外套一放下来就完全遮住了。
他不知从哪翻出来顶棒球帽,单手把略长的头发往后刨了两下,帽子一扣:“我就随便走走,很快回来。”
“当心点。”严晓娟反而不太担心他:“早点回来,他们这里好像有宵禁。”
“我知道。”传单上的内容严盛下午就已经看得清楚:“我会在9点前回来,你们”他扫了一眼船舱里,除了他小姑、胡子之外就只有陈年仲坐在沙发边上,埋头在敞着的高尔夫球杆袋子里不知鼓捣什么。
“你们小心一点,这里没看上去那么安全。”
“恩。”胡子眉眼一挑来了精神,很有一腔肩负重担的责任感。
严盛瞄了一眼已经在床上和猫玩的女儿,也没过去和她说什么——说了万一小姑娘想和他一起去呢?
出了船舱就还不忘顺手关门,外头可比室内冷了不少,水面上的风打着卷儿直往人衣领裤腿里钻。严盛缩了缩脖子拽了下敞开的外套衣襟,刚下到栈桥上就听到了背后脚步声。
回过头,熟悉的人影就站在船顶灯光映照里。
“”
“”他不说话,舒茗也不做声,只是用那双亮闪闪的眼睛盯着他看,浑身上下却也是一副“打扮整齐准备出门”的姿态。
“走吧。”严盛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转头继续往岸上走。
背后传来脚步声。
灾难降临之后,他们随着水泥船也算是去了好些地方,但这还真是第一次见到晚上有路灯亮着的地方。
蜿蜒向上的盘山公路边上每隔一段路就有一杆高高的路灯,灯光虽然不算耀眼却也足够照亮公路一隅,也让严盛看到了路边的状况。
刚离开码头往上走的一段路还算好,但随着往上走的步伐,路边空地就多了起来。树木被砍伐留下了许多树桩,碎石和各种杂物被丢弃在空地上、几乎要填满树桩之间的空隙。湿漉漉的泥地上偶尔还能看到水光反射,也不知道这一地垃圾底下到底是土是水——反正看起来就不适合让人下脚。
针对路边树木的砍伐使得路灯光照范围更广了一些,路边有没有人经过也一目了然。严盛一路过来就不止一次看到有人蹲在砍伐后杂乱的空地上翻找着什么,如同城市废墟上的拾荒者。
那些人在听到脚步声之后也回头看他们,眼神都透着警惕。严盛看到有几个人还在几米范围外跟了他们一段路,直到经过一根路灯杆子时看到两个站在灯下聊天的男人,那些人才慢慢转身消失在黑暗里。
严盛留意了一下那两个男人,发现他们都带着红色袖章。
是巡逻的?看来这安置点里基本安全还是能保证的。
萝寿山上有一条公路和几条小路,小路是寺庙建造时候就有的,而公路却直到前几年风景区开发才铺成。虽然看着平整宽敞,却是绕着山坡往上去,无形中多走了许多路——所谓盘山公路差不多都是这个套路。
当然严盛没有蠢到在这种情况下去走山道、抄近路。
越往上走、公路边的生活痕迹就越多,严盛最初看到几个“帐篷”聚集在一根路灯边的时候还惊讶了一下,但随着往上走的步伐,这些由不同材质搭建、工艺参差不齐的“窝棚”却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