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先有萝寿山,还是先有罗寿寺?”——这在本地人嘴里,是个说法多样、永远得不出结论的问题。
来这里的游客有些是冲着国家级风景区名号来的,有些则是冲着山上那座寺庙来的,还没人无聊到去统计哪边人比较多。
不过即使不去统计,如今留在山上的人动机也十分统一和明了——为了活下去。
发生灾难的那天并非节假日,甚至都不是双休,所以当时山上山下的游客并不算多,即使算上事发后为了躲避海水而聚集到山上的当地居民和路人,如今萝寿山上也只不过两千多人。
这个数字甚至不到萝寿山风景区假期人流量的四分之一,但即使“只”有这些人,长时间逗留在一个不算大的山头上也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其中最突出的就是食宿问题,其次就是人心惶惶之下的治安。好在萝寿山和其他小地方不同的,这里除了普通游客和老百姓之外,还困着一些警方、甚至政府工作人员。
这些人在灾后训练有素地掌控了情况,努力地安置灾民和安抚民情。罗寿寺的僧侣和当地居民还好心地主动提供了部分食宿,解决了山上的燃眉之急。
最重要的是,他们派出人手修复了临近山头的一座信号站,在灾后第一时间就恢复了联系!虽然通讯系统又在数天之后因不知名原因断开,但已经给困在萝寿山的幸存者们增加了足够的信心。
足够让他们维持平稳的心态继续生活下去——至少大部分人是这样。
“老五、老五!——”一个看着二十出头的男人沿着石阶往上跑,跑了一段之后又蹦到路边新开拓出的泥地上,踩着一块块摞出道路的石头,朝斜上方不停蹦跶。
他路过的这些地方在灾难发生前只不过是萝寿山山路两边的树林子,而灾后为了安置那两千多个被困者,靠近路边的林子都被成片砍伐,砍下来的木头和各种材料一起搭建出成片窝棚和简陋板房,高高低低几乎占满了裸露出来的土地。
年轻人目标所在地是一栋位于路边的板房,它看起来和周围的同类一样歪斜简陋、仅能供人容身,别说厨房、连个让人上厕所的地方都没有。但它看起来又要比周围的同类高档几分——因为它的主要建材是加工过的木板,而不是新鲜砍伐的树木。
至少不会从房子本身的建材里释放出湿气和阴冷。
板房小到不知够不够四个人平躺,此刻听到上山的年轻人一喊,朝南这边的布帘子就被人拉开来,钻出个胡子拉渣的男人。
“瞎喊什么,叫五叔!”
“嘿嘿。”说话间那小青年已经跑到了房门口,站在男人面前非但一点都不以为忤还嬉皮笑脸的。“老五,公路码头那儿来了艘新船,我爸让你去看看。”
“新船?”本来只探出身的老五在听到这个词之后终于完全钻了出来,连眼睛都看着有神了些:“都这么多天了还有新船?是别的地方捱不下去了过来的还是什么?”
“不知道啊,所以才要你去看。我看那艘船怪怪的,和之前来的一艘很像。我爸说是那个哦,水泥船。”
“水泥船?”老五正要往下走的脚步顿了顿:“又他妈水泥船?!”
从视觉效果上来说,萝寿山在这次海啸之后大约被淹掉了三分之一高度。近几年才修好的盘山公路虽然不宽倒也坚固牢靠,临近水位线的一段路边用砍伐下来的树木搭建出简易的栈桥,在岸边拉出弧度,看着倒也是个像模像样的“码头”了。
只是在这片码头附近停留的船并不多,严盛在跟着岸上人指示寻找停船位置的时候留心数了一下,连十艘都不到。
想来也是,萝寿山既不靠海又没大河,就这目前停着的几艘,恐怕也是和他们一样千辛万苦从远处找来的吧?
岸上的人拿着个电喇叭和他们喊话,指引他们把船开到了码头最南边的开阔处。这里的栈桥窄得都没法同时过两个人,倒是挺结实,船上的人刚把缆绳栓好,那个拿着喇叭的人就跑了过来。
码头上竖着块大牌子,朝外的那面用油漆涂着简单的“萝寿山安置点”六个大字,站在牌子下面的人胸前挂着张工作证,说是安置点工作人员,可严盛怎么看都觉得他像是收停车费的。
姓李的工作人员表现得倒是十分热情,先是言神激动地祝贺他们死里逃生、再是代表安置点领导对他们进行慰问、最后还不忘承诺他们在这里能得到最好的待遇、党和国家不会忘记坚持下去的人
他语速飞快说得又顺,让严盛实在怀疑这个安置点的领导是不是已经在这不到一个月时间里弄出了一整套“接待人员入职培训”。
来到安置点之后必须进行登记,而登记的地方就在码头不远处。严盛和船上其他人说了一声,只带了陈年仲就走下船去。
码头附近的视野还算比较开阔,走过摇摇晃晃的栈桥之后就是坚固的马路。登记处是一个蓝灰色彩钢板房,李姓工作人员拿出钥匙开了门锁带他们进去,严盛从堆在角落的锅碗瓢盆上看出这人没准晚上就是睡这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