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祖父旁边坐下。”
谵台秋高搬了张凳子,行了礼,坐到了祖父身边。
谵台秋高想,才二十岁。张了几次嘴,才道:“你的第一个字,是我教的,就在这里,还记得吗?”
“孙儿记得,是个‘清’字。”
“对,今日祖父再教你写一次,咱们清白来,清白走。”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谵台秋高一听,却是登时脸色大变。谵台子明一看,便知道太子所言,纵有出入,却也相去不远,登时也是两行清泪,一声叹息。
谵台秋高见祖父如此,立刻跪了下来,痛哭出声:“祖父,孙儿一时糊涂,做下错事,孙儿自当一人承担,祖父还当保重自己。”
谵台秋高骂了这个孙子骂了十几年,这时候却是用粗糙的手抚摸着他的头顶,安慰着他。
“她是个好姑娘吧?”
“她……她是青楼女子……但是……”
谵台秋高摇摇头:“是祖父错了,祖父不让你去烟花之地,是怕你沉溺声色犬马之中,并非是看不起烟花女子。都是祖父太过严苛,让你不敢求助。”
“她叫什么?”
谵台秋高哽咽着道:“她在家中时,小字松青。”
“闻赤松之清尘兮,愿承风乎遗则,是个好名字。我会让你母亲好好照顾她。你也是好孩子,可是错了的事,就是错了,你要负责,我也要负责,谵台家世代清誉,不能毁于你我之手。”
谵台子明把砚台推到两人中间,“咱们祖孙,可有十年不曾一起在这张桌子前写东西了。”
傍晚,迟迟不见这二人出来的下人上前去扣门,无人回应,撞着胆子推开门,却见这祖孙二人都吊死梁上。
书桌上整齐地摆放着谵台子明的官服官帽,下头压着两封遗书。
谵台子明写了两封,一封家书,叮嘱家事,嘱咐长子带着家族回潮州老家,三代以内不许回京。一封给皇上,陈情自疚之意。
谵台秋高那封,则是说清楚了原委。
当日他为松青姑娘,急得不行,孙之前、吴桂主动提出,出一万两黄金买试题,被谵台秋高严词拒绝。他二人退而求其次,说谵台秋高自幼受他祖父教养,让谵台秋高把这些年祖父叫他写的策论或是道理都默写了出来,谵台秋高想着这应当也不碍事,便冒险答应了。谁知偏偏祖父今年竟果真把题目出在了里面。
这封遗书传遍朝野,众人议论起来,都说谵台大人无辜,不过是受牵连,就是谵台秋高,也罪不至死呐。
谵台大人必然也知道呐,可活人的解释永远比不过死人,他们不死,谵台家永远背负污名。
朝野上下,受过谵台子明教导指点的学子何止千万,他这一死,过了几日,朝中上下又有了另外一种声音。
太子既然审了那两个学子,如何不知此事阴差阳错?却故意隐瞒,惹得朝野猜疑,纷纷传扬。太子听了消息,当即便也上书,说自己是一时疏忽,未曾注意,以至于谵台大人刚烈自戕。
只是他这奏折上了,失去了恩师的学生官员仍是泣血难平,纷纷上书要让皇上处罚太子,言辞委婉些的,说太子考虑不周,上位者不可如此莽撞。那性格直的,直言太子要为谵台子明的死负责。
奏折一日多过一日,落在御书房。
“旭尧,这事儿你怎么看?”
皇帝头疼极了,问爱子。
池旭尧听到死讯,方才知晓谵台大人那日告别,竟是长辞,大约那时他便是做好了打算了。
说起对太子的看法,父皇或者相信太子是疏忽,池旭尧却是很清楚,太子就是故意的。辉光曾说,在原来的历史上,太子失宠于父皇,便削减父皇的纯臣,让他手下无可用之人。
如今太子铲除宿敌之后便拉拢朝臣,未免没有同样的意思。他太过谨慎,斗了这么多年斗倒了池维竹,但是他的命运仍然维系在父皇的一句话之中,他仍然不安着。这种时候,一个只效忠父皇的、文坛魁首、又很不喜欢太子的谵台子明,若是能死,必然是最好的结局了。
池旭尧猜到太子是特地所为,只怕后头还有别的招数。
所谓树大招风,盛极而衰,非要等到太子走到最高,方才能跌得最重。
因此端王道:“儿臣以为此事是皇兄疏忽,父皇当下旨谴责,只是皇兄毕竟是储君,不必过严。”
“谵台大人虽有过错,却也用两条命自赎,走的惨烈,父皇可赏赐谥号,金银用品,使大人安葬。”
“此外儿臣也敬仰大人为人,请父皇恩准儿臣为大人守半夜灵,大人三代元老,幼时对儿臣也有一课的师徒缘分,也不算违背礼制,二来也能让天下之人略感安慰。”
皇帝听了,也是伤感,应下了。
池旭尧宽慰了他几句,也就出来了。
照着往日里的习惯,这会儿就该去给母后请安了。不过池旭尧不知自己能否表现如常,正踌躇间,撞见了宁远公公。
宁远说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