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第一次进家门,但是却似乎没感到不自在,季元良也从未给过她疏离客套隔阂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奇妙。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见的又是未来公公,而且这个公公和自己儿子十多年没见,本身话不是很多,人也不是容易热情的类型,但是倪莱却没有半分窘迫。
有时候冷场,客厅里只有吃饭声和电视声,但是她也不觉得尴尬。
想来这就是一家人的感觉。
饭后又聊了些天气之类无关痛痒的话题,天黑下来之后,季元良催促他们去睡觉:“来把最后一块橙子吃了,洗洗睡吧,赶了一天的路,早累了吧。”
“不累。”倪莱站起来,“我去把碗筷收拾了。”
“不用不用,放着我来。”季元良站起来得有些急,膝盖磕着茶几角,带着茶几上的茶杯倾倒,滚烫的热水眼看就要浇到他身上。
“爸,小心。”季随脱口而出,迅捷站起来,速度出手接住茶杯,也接住了滚烫的开水。茶几上有毛巾,季随捞过来收拾干净,再抽了抽纸把手擦干净。
整个过程,季元良一直站着没动。
时隔十多年,自妻子去世后,儿子第一次开口叫他爸。
心中万般滋味,眼眶一阵发酸。
一切收拾妥当,季随才反应过来他刚好像叫了声爸。
他把纸团扔进垃圾桶里,说:“水凉,我去烧锅热水再洗碗。”
倪莱跟着他一起去了厨房,热水很快汩汩开起来,倪莱倒在水盆里加了些凉水,把碗泡进去:“我来吧。”
季随摸了摸她的头,走出厨房。
季元良在客厅沙发上坐着。季随走过去坐下,点了根烟,递过去,季元良接住,季随再划了根火柴把自己嘴里的烟点着。
两人沉默了半分钟。季元良眼睛看向厨房,先开口:“倪莱她——”
“她不知道。”季随截住话头,吐出一口烟,“暂时还不想让她知道……看她自己吧,她能想起你再说,想不起来就这样吧。”
季元良把烟咽进去,辛辣渗进肺腑里:“小随。”
“我不是在报复,也没有别的想法,就是一切都凑巧了。”季随把一截烟灰弹进烟灰缸里,“你放心,我和她结婚就只是因为想和她结婚,我喜欢她,想和她在一起。没有别的原因。”
自认出倪莱后,季元良一直在担心,他的担心不是毫无根据的。
母亲去世后,季随接受不了,曾迁怒于季元良从火场里救出来的一个小女孩。
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他天天尾随小女孩上下学,跟踪她,想要她出意外,甚至是死……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不跟了。
再然后他像是收了心性,发愤图强把功课捡了回来,高考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外地一所军校,和季元良断了联系,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
隔着袅袅烟雾,季元良看着季随,内心暗涌浮动,他笑着把眼泪压回眼底:“结婚?你们要结婚了?在家办婚礼吧?”
“嗯。”季随跟着笑,“春节前办吧。”
意思就是至少春节前都会待在家里。
季元良努力压制着激动情绪:“我明天去找师傅算个好日子,再去通知亲戚朋友。既然要办就好好办一场。”
季随看了眼厨房里的倪莱,挠了下头皮,说:“我和倪莱商量下,我觉得她可能不太想大办。”
“不管大不大,热闹是一定要有的。”季元良眉心的“川”字里都是喜气,“好好办的意思是重质量,不在大小。”
季随点头,似乎在憧憬婚礼现场。
倪莱洗好收拾妥当,从厨房里出来。
季随站起来,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说:“爸,你以后少抽点儿烟,对身体好。”
“哎,好好好。”季元良立马把剩下的烟掐灭,抄起烟灰缸把一缸的烟灰倒进垃圾桶里,自顾说着,“你回来我就不抽了,现在就开始戒。”
*
在家第一晚,一下酣睡到第二天中午。
季随睁开眼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一时不知道今夕是何夕。待环境一点点进入大脑,他才想起来他昨天回家了,现在正躺在自己的小床上。
他一个人占据整张床,用手摸了摸,没摸到人:“倪莱?”
没人回应。外面隐隐有声音传来,不是太清晰,躺在床上仔细听了会儿,好像是季元良和倪莱在一起择菜聊天。
嘿,可真不认生。
季随下床,捞了件汗衫套上去,下面穿着睡裤没换,踩着拖鞋眯瞪着眼出来。
“饿了吗?”倪莱看到他,抬脸看过来,“正要开始做饭。”
“还行。”季随摸了肚子,往卫生间里走,“几点了?”
“中午十二点四十。”倪莱把最后一把菠菜放在菜篮里,“叔叔,我去问问他想吃什么。”
“好。”季元良端着菜篮进厨房。
季随放过水冲了马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