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递送达那天是周六,月考结束的日子。高一分班入学,高二返校报到,领完书之后大扫除,不知楼道卫生区被分配给哪个班级,考到上午第二科时,值日生在高三年级走廊喧哗打闹,被巡视的年级主任训了一通。
月考性质偏向阶段小测,不像大考那么严格,不换座,只将桌子稍稍拉开,为某些有心之人提供了充足的便利条件。雷子轩趁收卷混乱时问了孟斐策两道选择,填好松下一口气,开始抱怨起学校的精打细算:“报道还考什么试啊?双休多好!我给你说这安排就不合理,小逼崽子闹得不行,刚才外面那一声嚎,我虎躯一震,做题思路都断了。”
一中之前走素质教育路线时都是双休,改走题海战术后早变单休了,比“小逼崽子”大不了两岁的雷子轩将基础不扎实的锅爽快甩出去。孟斐策装好包,踢踢前面写个考试总结都要重点分析外因的那位的凳子:“这么说还影响你发挥了呗。”
雷子轩忙着怒斥学校,东西没收完,这一催之下干脆也不收了,直接站起身来,笔和盖呈分散状摊在桌上。这人因为类似原因丢了七八个笔盖都不吸取教训,孟斐策右手敲敲自己桌子,又指了指:“盖上。”
这一耽搁下楼就晚了点,食堂今天对外开放,有不少新生家长带着孩子提前体验,闹哄哄的,高年级都不大愿意去。两人往校外走,大大小小的馆子,亮堂的,破旧的,都挤在周边巷子里。雷子轩问:“还吃砂锅?”
他说的砂锅是土豆粉砂锅,不喜欢粉还能换成刀削面,青菜、豆皮、海带、牛丸做配料,汤汁淋着点特调的酱,滚烫的砂锅垫着同色瓷盘端上来,虽然味香,但连着吃三天也该归于平淡了。孟斐策不动声色地建议:“最后一顿了,不吃点好的?”
雷子轩家里人给他报了小饭桌,假期休息,下周一和学校一起开业。往后就没这么随心所欲了,这个最后一次显然十分值得珍惜,他犹豫几秒,很快却更加坚定:“不了,我对它家情有独钟。”
红色白字的招牌挂在巷子中段,五六节台阶,窄窄的门进去,十几张四人座的桌,大小两间不算宽敞。两人推门进去,店里坐得满满当当,还有不少人站在走道里等位,所幸冷气开得足,倒也不显闷热。雷子轩去找座,孟斐策在门口收银台点餐,两份土豆掺刀削,排在他身后的两个女生一直在讲小话,自以为做得隐蔽,眼睛往他身上瞄得明显。
孟斐策对这种程度的窥视不太在意,但任谁也不喜欢被参观的感觉,所幸刚付完款,雷子轩就在最角落那桌向他招手:“这!”
这桌靠外的两个位置人刚走,服务员正收着桌,里侧坐着位中年男人,对面一个男生,穿着一中校服,低头摆弄着手机。方才背着光没看清,雷子轩招呼完孟斐策顺势挨着中年男人坐下,恰巧直对上男生被他那声洪亮非常的“这”惊动的脸——顾霜眠。
从小买方便面集不齐英雄卡,买饮料没中过“再来一瓶”的雷子轩觉得自己的运气的低谷就是这一刻了。正是客流高峰期,换个桌显然不现实,他正思索着换边坐的可行性,孟斐策就走了过来,看见男生漂亮的脸孔也愣了愣,随即勾勾唇角:“巧。”顾霜眠态度冷淡,却也点头表示回应,两位曾经发生过激烈肢体冲突、关系不睦的人就这样在他面前坐在了一起。
似乎也没他想的那么不睦?
雷子轩平日吃饭时喜欢讲点八卦,但在顾霜眠面前不免拘谨了许多,只能挑点无关紧要的事,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孟斐策接着话茬,余光中顾霜眠用筷子把一大坨豆皮拨弄到一旁,挑起一根粉,有点闷闷不乐的。
饭吃到一半,先前同桌的中年男人已经走了,饭店里也清静许多,稀稀拉拉空出好几个位置来。孟斐策伸手从抽纸盒里抽出最后两张团在手里:“没纸了。”
“啊?”雷子轩抬头看看,后知后觉地起身,“哦,我去拿。”
高大的男生往收银台的方向走,孟斐策见机把自己的砂锅推到顾霜眠那份旁边:“豆皮挑给我。”
“什么?”顾霜眠被对方大胆的举动吓了一跳,紧张地四处张望。他们面对墙坐在角落的位置,其它人要想往这偷看都会显得十分刻意。
“没人看。”孟斐策拿胳膊捅捅他,无奈催促道:“快点啊,一会儿大雷回来了。”
雷子轩不多时拿回一沓纸巾,边走边将透明的包装拆了,装进花花绿绿的廉价塑料盒里。餐桌上仍是死寂的沉默,那两人边吃着饭边看自己的手机,可这沉默似乎有些暗潮汹涌的意味。雷子轩一时琢磨不出什么异样,于是也安静地坐下,过了会儿突然开口:“对了,考完要不叫上源儿他们一起吃个饭?刚好明天休息。”
都是在一班关系不错的几个,孟斐策却摇摇头拒绝道:“我有点事,没空。”
没听说这人有什么安排,顾霜眠不禁有些好奇,他打开微信界面,单手敲打几下,刚发出去,旁边人手机里“叮咚”一声响。
这一声清晰又突兀,雷子轩不由抬头,就见顾霜眠迅猛地转头看向孟斐策,男生眼睛都瞪大了,表情颇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