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提到的亲生父母,还是
当年与自己养父母的相处,都如水过沙滩,无痕无迹,仅剩的一点,也不过是对
那时的一个笼统印象。
除了叫他练剑时都毫无严苛之意的父亲,情淡如水尽心尽责的母亲,活泼黏
人一刻也不能让哥哥离开视线的妹妹,对他溺爱非常的祖母……他记得的,只有
这些,这些,也应该已经足够。
“我们最初,是急切的想要知道,邢碎影到底是谁的儿子。他与聂家为何会
有如此大的仇恨。”董浩然回头望着舷窗,一边回想,一边缓缓说道,“至于为
何会追查到聂家,你此刻想必已经清楚,我也就不必再提。”
“董凡行事一向苛求完美,他在与聂家有关的人中苦苦追查,银钱泥土似的
撒出,最后竟将这顺峰镇中近五十年数千户人头增减尽数网罗。”董浩然凝望窗
外,语速愈发放缓,“最后的结果,是聂家从未有任何不相干的外人入户。这结
果逼出了两件事,件,便是邢碎影的身世,他既非聂家亲眷,又不可能是外
亲寄养之子,结合年龄与那莫名深仇,便只有赢北周之后这一个可能。而第二件
事,我却是最近才恍然醒觉。”
聂阳本在疑惑,将他所说的每一句都细细咀嚼一遍之后,突觉浑身一阵恶寒,
如坠冰窟,脑中犹如雷鸣般闪过那几个字,“从未有任何不相干的外人入户”。
“你想必也已听出异样之处了吧。”董浩然回头盯着他的双目,一字字道,
“不错,聂家在顺峰镇居住期间,从未做出过收养过继的事情。当年还是个娃娃
的你,就好像凭空变出的一样,出现在聂家。若不是那期间并没有武林人士失踪
于镇上,我真要怀疑你是否和邢碎影一样,是哪个武林人士残存的血脉。”
“莫……莫非是那个……那个自尽的姨娘?”聂阳目光凌乱,口唇微抖,颤
声自语道。
“什幺姨娘?”董浩然追问道。
聂阳自然没有隐瞒必要,便将云盼情提及的那个丢下周岁幼子自缢而亡的姨
娘说了出来。
不料董浩然神色一片迷茫,沉声道:“莫不是南宫姑娘记错了?顺峰镇上与
聂家相熟的几户邻人,没有一个提起过你说的这位姨娘。”
他略一思索,肯定万分的说道:“董凡不会弄错,聂家五十年间进进出出,
仆役、长工计七十三、丫鬟、妈子合八十二,其中能找到的男女共三十七,没有
一人提起过聂家凭空多出了一个姨娘,更不要说有个周岁的儿子。”
“为何……如此肯定?”聂阳眯起双目,反问。
“最初打探到的两人,本就是聂家老仆与门房,在你聂家一直做到聂老夫人
仙逝,才领了一笔银两颐养天年。董凡为了邢碎影的身世,反复确认过聂家是否
有突兀出现的子嗣。那两人所答,与董凡此前得来的情报完全一致,仅有送往仇
家做养子的那一个而已。”董浩然用手指轻敲桌面,道,“结合赢北周一事能推
断出邢碎影的身世,可对于你的来历,我才叫百思不得其解。”
聂阳心头一片茫然,他一直以来都知道自己身份,自懂事起,父亲从未避讳
过告诉他实情,母亲为此对他并不特别亲热,他也一直尽力理解,后逢巨变,也
就暂绝了探寻亲生父母的打算,一心报仇。
哪知道今日此时,竟在这不相干的地方,听到与聂家毫不相干的人说出了这
样令他无法明白的事实。
这若是谎言,所图何事?这若是实情,自己究竟是谁?从何而来?聂家在镇
上也是小有名望,凭空多出一个养子,却讲不清来历,聂家的夫人又并非不能生
养,镇上的人当作轶闻趣事传讲下来,合情合理。
反倒是南宫盼那时年幼,兴许将别家的事情错当作身边发生,也不无可能。
一时间思绪交织,聂阳默然不语,眉心越锁越紧。
董浩然仰头饮下杯酒,轻叹道:“我冒险现身,想告诉你的也不过这些而已。
不论你觉得有用无用,我总算了却了一桩心事,董凡所作所为,尽是为我,也求
你放他一马,不要取他性命。”
聂阳怔了片刻,目光渐渐定下,他微微摇头,沉声道:“我若还有机会,将
来自然会一件件调查明白。血刃仇人之前,我不会再想这些杂事。”
他起身走向舱门,略显厌倦的望着手中长剑,低声道:“我不会随便取人性
命,杀人,并不是一件有趣的事。如果你和董凡还在算计什幺,也请离我远些。
不要打扰我报仇,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