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起一只手,示意
她过去。
她走近那个有点驼背的家伙:“先生,您需要什么?”
顾客抬起头,他的整张脸几乎都裹在厚厚的黑布里,只露出一双眼睛,不过
他的声音听起来倒是颇为清晰:“我需要一个一品脱的杯子,一个十吋的盘
子。”
“您……只需要杯子和盘子吗?”芙兰一脸的困惑。
“没错”,那双眼睛带着些许笑意:“需要收费吗?”
“哦,餐具……免费。”芙兰习惯性地想去拿账单卡,但她随即想起来根本
没什么可写的:“您不需要酒水或是食物吗?本店最新推出的香辣火豚披萨,来
自第七界门,正在热卖哦。”
但顾客似乎没听到她说的,那双眼睛停住了,他竖起一根手指,摆出一个
“嘘”的手势,用下巴指了指门口。
有个裹在披风里的身影刚从门外走进来,和那些铁塔般的恶魔相比显得格外
瘦小,借着门旁的灯光,芙兰勉强能看清半掩在大兜帽下的那张脸:尖下巴,白
嫩的皮肤,薄而微翘的嘴唇,几缕棕褐色的头发披散在脸颊上——那是个人类,
女性人类。
人类在地狱里并不稀奇,芙兰每次路过城门外的屠宰场时都能看到他们涕泪
横流地哀号,中立城是不容许杀戮之地,所以这些流血的事儿都在城外进行,等
送到餐馆的厨房时,就已经是掏尽了内脏洗刷干净的肉胚了。廉价的妓院里也总
是充斥着她们的尖叫,芙兰对这一点颇为愤懑,她巴不得多几个家伙来和自己交
媾呢,而人类居然总想要拒绝。不过那也算可以理解,人类实在太脆弱了,被那
些大块头操个一两次就奄奄一息,最后往往还是要送到屠宰场去。
稀奇的是自由行动的人类,在芙兰的脑海里,人类的形象总是和哭泣、嚎叫
以及瑟瑟发抖联系在一起,而当一个一脸平静的人类出现在眼前时,那的确让她
觉得有点说不出的古怪。
那个女人低着头默默地走过大厅,身子笼罩在宽大的黑色披风里,一条三呎
来长的包袱斜挎在她的背上,看起来里面装着什么细长而沉重的物件。不少恶魔
注意到了这个不速之客,他们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并开始低声议论,但没有
谁采取什么行动——对这样一个不合常理的存在,似乎所有恶魔都抱着审慎的态
度。
“小姐,你好像忘了点什么。”黑头巾的顾客轻轻敲了敲桌子。
“哦……万分抱歉。”芙兰终于想起自己还有正事没办:“我马上就给您送
来。”
她转过身去,跟在那个女人身后往厨房走,女人正在四处张望,似乎在寻找
座位,但看起来今晚火爆的生意让她失望了,最后她穿过大厅,挤进吧台前围着
的魔群里,似乎和里面的侍应生说了点什么,芙兰没听清,但她看到同事桑蒂斯
从吧台里钻了出来,蹬蹬地飞奔上楼梯,一分钟后搬着一把椅子跑了下来,她把
椅子递给女人,满脸笑容:“服务不周,请您见谅!”
“她今天一定哪儿出毛病了。”芙兰在心里嘀咕着,那个泼辣鬼什么时候这
么客气过?
但桑蒂斯也注意到她了,走回吧台的时候朝她做了个鬼脸,举起一只手晃了
晃,指间金灿灿的东西在空中划出一道闪亮的弧光。
女人提着那把椅子,慢慢走回到大厅中间,把椅子摆在吊灯底下的过道上,
抬手掀开遮住半张脸的兜帽,露出披散到肩的柔滑褐发和细长的眉毛,她的眼睛
不小,但稍稍有点眯,如同带着一丝朦胧的睡意,整张脸白皙而精致,按人类的
年龄应该只有二十出头。她解开披风,披风下面是带绒边的黑色丝袍和印花的深
红短袄,脖子上挂着一串银色的吊坠,她把披风叠起来,垫在椅子上,从背上取
下那个包袱,坐下,解开袋口的绳索,取出里面的东西——那是一把木制的一头
大一头小的玩意,上面纵贯着一排细细的金属线,芙兰见过一些贵族的女奴带着
类似的东西,应该是种乐器,好像叫做……琴?
芙兰端起从厨房递出来的杯子和碟子,往门口走去,女孩正把琴斜抱在胸
前,用一只手稍微转动一端的旋钮,另一只手轻轻拨动琴弦,发出清脆而悠长的
叮叮声。然后她正了正身子,稍稍低下头,一边用脚打着节拍,手指在琴弦上飞
舞起来,琴声短促而紧凑,间杂着突然爆发的高音,听起来轻松明快,芙兰甚至
觉得冬天带来的坏心情都减少几分了。
芙兰把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