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重返冰魔们的飘雪国度之前,阿兰娜回了一趟格里古力的小屋,但那里早
已人去庐空,房门虚掩着,屋里简陋的器物上落满了厚厚的黑尘,抽屉或是柜子
里,什么值钱的玩意都没剩下,所幸,那还有把铁锹,阿兰娜拾起它,走出屋子,
把门重新带上,朝着正东方慢慢走过去,一步、两步、三步……数到一百时,她
举起铁锹,铲进土里。
她一下下掀开干燥的沙土与石块,底下,用油纸包着的东西还在,她解开上
面绑着的麻绳,把物品一件件拿出来——衣服、靴子、披风……当然,还有那把
琴,她把这些都塞进马背上的布囊里,翻身上马,朝着西天的晚霞扬蹄而去。
她没走大路,魔蹄飞驰在贫瘠焦黑的荒野上,光之城的灿烂身影消逝在前方
的夜色里,留下漫长的无星之夜,然后又从她身后的天际露出惺忪的睡眼,最后,
当巍峨而朦胧的山影浮现在前方时,她下了马,脱下身上那件还带着些许血迹的
薄袍,从行囊里取出御寒的衣物,一件件穿好,最后她斜背上琴囊,在那匹喷着
轻烟的畜牲屁股上轻拍了一巴掌:「好了,你也自由了,愿你找到同类,生一堆
马驹儿。」
她合拢双手,聚集起精神,再次消失在阴影的帷幕中。
当赫拉纳山的绝壁浮现在远方时,正是正午时分,四下的雪原上到处矗起了
临时的堡垒和塔楼,手持兵刃的冰魔武士和劣魔雇佣兵在道路上匆匆来往,从界
墙山的隘口直到黑崖城都是如此,战争的气息正一点点变得浓厚,山隘两边的军
队都在摩拳擦掌,只等着光王的使者降下,宣告新一季的征伐开始。阿兰娜低着
头默默踏过咔咔作响的路面——西诺平原的严冬虽然寒风刺骨,却并不经常下雪,
赫拉纳山阻隔了自大海而来的湿气,寒冷则让西诺瓦河不再蒸腾,在灰暗的天穹
上,唯有干燥的风相互冲撞,道路上的积雪早已被来往的脚步踏成硬滑的冰渣子,
一不小心便有滑倒之虞——但冰魔们从没打算把路面清理清理,他们早已习惯了
在寒冰上行动,留着冰雪给敌人带来麻烦反而是一件好事。
冰魔们的禀性冷漠而镇定,对罩在黑斗篷里的女人大都视而不见,只有些劣
魔会扭头多盯上几眼,她没理会它们,低着头匆匆前行,很快,那座黑色山壁上
的城市就已清晰可辨。但当她就快要走近外城的那些低矮房屋时,路旁有个黑色
的身影朝她迎了过来。
「午安,女士,不知可否打扰一下。」身披长长黑袍的家伙向她微微躬身,
那让他本来就有点弯的背显得更弯了。他的整个头和脸都裹在黑色的布条里,只
有绿色的眼睛从缝隙里闪着微光,他全身唯一显得不那么沉闷的东西,是脖子上
那根红黄蓝三色的布条,布条上悬着一个小小的玻璃瓶,微小的气泡漂浮在瓶中
的粘稠液体里——那是炼金师行会的徽记。
阿兰娜在记忆中翻找着,她在哪儿见过这个家伙……那已经是差不多一年之
前了,她上一次来到黑崖城的时候,在邦德斯的酒馆里卖唱兼卖淫的那个晚上,
他是为数不多的几个没来享用她身体的恶魔之一。
「午安,炼金师,遇到您可是件幸事,您的族群在这儿不多见啊。」她朝他
露出笑脸。
「的确如此。」黑衣人的声音低沉而清晰:「这么说,您去过我的家乡咯?」
「嗯啊。」她点点头:「那儿的树苗很可爱。」
「您见笑了,它们可是很少得到如此褒扬的。」黑衣人又微微俯了下身——
一个恶魔对人类如此礼貌,让阿兰娜觉得颇有点不自在了。
「您太客气了,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
「不知您是否还记得我……」
「哈,记得,挺多天以前的事啦,您的绅士风度让我印象深刻呢。」阿兰娜
咧开嘴露出一缕白牙。
「您给我的印象也许更为深刻,所以我一直期望和您再见——如果我没有看
错的话,您是位巫师吧。」
「算是吧。」阿兰娜耸耸肩。
「我亲眼见到过您施展法术,简洁,轻灵,优雅,令人赞叹,但最让我百思
不得其解的是:您的储能媒质是什么?您的身体丝毫没有散发出魔法的气息,赤
身裸体的时候也不可能携带法器——所以我向您请教,请求您解除我心中的困惑。」
「哈,看来您也是巫师嘛,不然是不会注意到这个的。」阿兰娜用手托着下
巴,眼睛微微转了转:「不过,这个问题怎么描述好呢?嗯,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