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吉尔向来不擅长亦乐于逃避面对这种场合。露易丝女王的长子内向且不善言谈,这是众人皆知的事实。幸好他生于万人之上,其母亦不会对他在公众场合所表现出的气度评头论足,连最小的妹妹也总是温和待他。只有他的弟弟和其支持者们偶尔会表示些无伤大雅的嘲讽,但维吉尔终究是被公开的王位继承人,再怎么恶劣也不会收到明目张胆的抨击。而且撇开性格不提,连最讨厌他的人也不得不认同维吉尔的才能及智慧足以胜任君主一职。
露易丝女王目前再怎么不问世事,好歹也是率领国家数十年而稳坐王位的奇女子。她自然不会放任自己的儿子被人肆意侮辱,却也鲜少主动为维吉尔力排众议、扫清前路。即使身为女王的孩子,三名王室子弟亦难以摸清其母的心思。或许露易丝女王心中另有安排,亦有可能只是将这些挑战视为对继承人的考验,如此也不难理解。
这些疑虑早已在维吉尔心中徘徊多年,纵使总是因出众的能力而受到赞扬,他亦从未觉得自己与王位相配。相比之下,他觉得自己的弟弟要比他优秀许多——即使德维特常因冷硬的态度而被指责不通人情,但他总是能获得众人的敬畏。是的,在维吉尔心中,人们尊敬德维特,要比尊敬他来得更多。
又一名美貌女子试图凑近维吉尔,这回的招数是把手中的酒假装不慎倒到维吉尔的前襟上。她作出一副慌张样子掏出手帕要为维吉尔擦拭,那小脸称得上楚楚可怜。然而她的手法在众多意图与王室攀上关系的女人之中只算是拙劣,维吉尔迅速抛下了一句礼貌的告辞之语便别过那少女往大厅外走去:起码她的所作所为给维吉尔提供了一个得体的离场借口。
乐声逐渐远去,被风吹过枝叶的声响取而代之。维吉尔离开了宫殿,在王宫的后花园停下脚步。此时这里空无一人,连侍从也忙着在室内招待达官贵族。他总算能够放松地深深吸了一口气,让林间清新的空气灌满肺部,如同溺水的人终于被救起。
维吉尔喜爱独自一人的时光,即使他的身份使他总是不得不在众人眼前露脸。要维持最基本的镇定已经花光了他所有力气,再表现出多一点幽默与从容简直是要了他的命。此刻维吉尔面对着在夜风中摇曳的枝叶与不复日间鲜艳的花丛,由衷地对那名弄脏他衣裳的女子充满了感激之情。他本来只打算在外面自己待一会,然后在宴会结束之前赶回场内,以了结他今夜的职责。直至他听见了熟悉的嗓音唤起了自己的名字,在这夜里更有些恍然入梦之感。
“维吉尔。”
出声的人正是时时出没在他思绪中的弟弟。这晚的月色圆盈洁白,完美地映出了德维特光洁的金发。不同于维吉尔与露易丝女王如出一辙的蓬松棕发,德维特在各方面都长得更像他们死去的父亲,连那双冰冷的灰蓝眼眸也是。维吉尔的眼睛要来得更为湛蓝,如同浩瀚的大海,德维特的眼睛却像是雾雨天阴冷的湖。
德维特本来就生得出挑,成年后更是获得了诸多女性青睐。维吉尔不止一次地为自己优秀的弟弟感到骄傲,却也因而感到了些许自惭形秽。或许,要是两人的出生顺序颠倒过来,一切都将变得顺理成章许多。
月色打在两人身上,使对方的脸显得像是精雕细琢的精美雕像,更加深了他的这种印象。全然不知维吉尔内心想法的德维特略带些困惑地挑起眉头,又唤了一声:“维吉尔。”
“弟弟。”维吉尔连忙收起脑中那些本不该存在的念头,朝德维特展开一个温文的微笑。他总是如此,不管自己的弟弟对他展露出何等的敌意,他一直都作为兄长而包容着对方。然而这样的态度并未能为他换来弟弟的一个笑容:自从父亲逝去那天,德维特就很少打从内心笑起来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呢?”维吉尔问道。
此时的德维特似是没了平日那锋芒毕露的棱角,大抵是被月亮柔和的光辉打磨所致。他稍稍舒展了脸上的神情,竟露出了些许的倦意。维吉尔鲜少看到他这副模样,却也并未把心中的吃惊表现出来。德维特的声音罕有地平静,没了平时那带着讽刺之意而轻快上扬的语尾。
“我看到那女人在找你麻烦。”
他没有把话说全,但维吉尔大概能猜到他想要表达的意思。或许是平常习惯了针锋相对,现在实在难以将“因为担心对方而跟出来察看”这话说出口。无论如何,维吉尔领会了他弟弟的心思,笑意因而更加明显。蓝色的双眸微微弯起,透着晶莹的光,此情此景让德维特也看得一怔。说到底不止德维特,王族的孩子们能够坦然表露感情的机会亦是少之又少,维吉尔也不例外。
“称不上什么麻烦,她也只是一时不慎。不需在意,我没事。”
维吉尔轻轻扯了扯外套的领子,因为衣料本就是深色,酒液留下的痕迹并不明显,在夜风下已然被吹干。但这样终究不是办法,于是他把外套脱了下来放在手上,打算待会再让仆从给他拿套新的来。德维特静静地看着对方的一举一动,紧接着突然迈步上前,将维吉尔的外套挂在一旁的栏杆上。
于是被夺走外套的维吉尔笑了起来:“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