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的事情很少会接踵而至,倒是倒霉这种东西,常常一环接一环。
从人迹罕至的停车场重新进去人来人往的商圈内部,苏寒努力了很久,却都被自己所击败。
一旦察觉前面人很多、或者有谁在看他,他便会很快僵住,腿像突然产生了自我意识似的,直往回躲。
最糟糕的是,天色愈暗愈沉,很快,一场春雨,便不合时宜地到来。商场大门前汇聚愈来愈多躲雨的人,在苏寒眼里就像拔地而起一堵绝望之墙,他愣愣看着,突然好委屈。
怎么……怎么这样啊……
怎么倒霉的老是我……
哭不至于,但心情确实被淋湿了,冷冰冰乱糟糟,亦感到落寞。
低潮的时候,雨滴忽然不再落到身上。
抬头,多了一把伞。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滋味儿熟悉的雨伞花纹,令苏寒开心差点叫出来,他甚至忘了自己此时的装扮,惊喜回头,脱口:“叶……”又愣住。
世上总有无数巧合,但这个巧合也太滑稽、太伤人了。这一场雨给他打伞的不是叶子,而是某个碰巧和叶子打了同一种伞的男人。
男人很高,五官深邃,看着二十左右,有点玩世不恭的模样。
他看苏寒的眼神,就像看到了什么新奇感兴趣的玩具。
“……”
苏寒愣了下,心底一股不悦,后退几步。
男人被这个动作逗笑,“你跑什么,这么喜欢淋雨?我又不会吃了你。”
这倒提醒苏寒了。想想淋雨确实挺狼狈的,而且自己一大男人怕个卵子。他沉默几秒,又向前几步,回到伞下。
男人靠在车门上开始唠叨,“小孩儿,你怎么不去那边避雨啊?看你站半天了,二傻子一样。”
“小孩儿”这个称呼令苏寒有点不爽,心想你顶多也就二十出头,大不了我两岁,装什么大人?但他没回话,因为回话就露馅儿了。
作为一个男人,他很有逼数。如今这臭屁老哥给他打伞,恐怕跟他屁股上轻飘飘的裙子脱不了干系。
倘若他用磁性的男中音、低沉的嗓门,告诉这位老哥当下无情的现实——场面一定会极度尴尬。
总之,沉默就对了。
我就是不说话,你还能把我打一顿?
“得,遇见个闷葫芦。”男人等了很久没听见回应,自嘲一声,但伞也没收回去。
这场春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雨一停,见人潮散去,苏寒便硬着头皮准备第38次挑战。
男人却突然拉住他,把伞硬塞他怀里。
“别急。一会儿天还要下,你是附近的高中生吧?伞先借你,下次可别忘了哦。”
“……”
苏寒歪头不语。
他很想拒绝,但他没法说话。
呆站会儿,苏寒看了眼天色,发现的确仍阴沉。他掂量几秒,决定收下这份好意。
“唔……!”
对着男人,苏寒含糊地“唔”一声,随后调出微信,打开二维码名片。指了指男人,又指了指伞。
男人并不意外,轻车熟路地扫码,发送好友验证……再抬头,苏寒已经走远了。
他撇撇嘴,笑了笑。
苏寒走后不久,一个青春靓丽的年轻女孩小跑过来。
“晦气死了,刚出门就下雨,”女孩朝男人抱怨,“我伞呢?”
“嗯……借人了。”男人满不在乎。
女孩皱眉,“借人?不会是女的吧。”
“哪儿能呢。你别问了。”男人谎话张口就来,不过他并不知道,其实他完全可以理直气壮说这句话。
“那伞可是小寒送的……”女孩不满嘟囔。
“小寒啊。”男人回忆起儿时那个可爱的小弟弟,笑意有些微妙,“这么多年,怪想他的,也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
一边说,他一边嘀咕:奇怪,刚才的小丫头,越想越像小寒。
也许是错觉?
“你先别考虑和他见面了。他现在估计恨死你。”女孩吐舌,“毕竟你可是……”
“我知道。”
男人脸色一僵,随后挽住女孩,女孩也亲密地贴上来。
雨色纷纷,映在街边的水洼,朦胧暧昧。亦如每一对情意浓浓的爱侣那般,二人消失在酒店里,再没出来过。
S省大学男生宿舍。
苏寒赶在关门前的最后五分钟总算跑回来,一爬上床,他便累得瘫在那儿。
“烦死了。唉。”
对床陈默好奇地瞄了苏寒一眼,发现苏寒脸上写满了“生无可恋”四个大字,他愈发好奇苏寒傍晚的去向。
当然,好奇归好奇,他也知趣没问,苏寒心情显然不怎么好,这时候触霉头,傻子才干。
他的目光渐渐下移,突然看到一把熟悉的花伞,顿时欲言又止,“等下,小寒……你刚才……和叶子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