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年在交完费用后,又回了家。
他坐在浴缸里,一动不动,呼吸很慢。
从下午一直坐到深夜,他突然哭起来,毫无预兆。
迟年的父母在他十三岁那年双双自杀去世,至此,迟年一人生活了九年。
异类总是被排斥的,或者被议论。
迟年就很是典型,因为父母双亡,因为长相漂亮还爱穿女装。
从初中起,迟年就像踏进了失乐园,快乐从此与他无关。
迟年收拾了很久,收拾到最后其实也没有什么要带走的东西。
换洗衣物,两本书,笔记本电脑,还有化妆品。
化妆品。
迟年看了看手里的口红,起身去了卫生间,照着镜子,很有仪式感地抹了一层淡淡的口红在唇上。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里满是憔悴。
“迟年,”他看着镜子里长头发的自己,“你笑一下。”
于是镜子里的人笑了笑,模样苦涩又秾丽。
他要住进疗养院里,一个很偏僻的地方。
抑郁症有时让他没有办法处理自己,他需要有人来帮忙。
迟年穿着高跟鞋走进疗养院时,门口的保安看了他很久,稍微年轻一点的那个保安甚至对他吹了声口哨。
迟年拖着黑色行李箱,缩了缩身子,脸上苍白。
疗养院里很漂亮。
绣球花,小雏菊,无刺野蔷薇。
榕树和桂树偏多,没有什么人在外面,只有时有时无的几声鸟叫。
多好。
迟年垂着眼皮,睫毛长长翘翘。
迟年,多好,你以后就活在这个漂亮的地方,你开心一点。
医生在门口等着他。
蓝色的领带,白色的大褂,名牌夹在胸前,笑的很友善。
“迟年先生是吗?”医生先是确定,然后才向穿着白色裙子的人解释,“你可能要和人住一间房,可以吗?”
迟年反应有些迟钝,低着头,一会儿,他才抬起头,“嗯”了一声。
他住在一栋砖红色的楼里,很漂亮,难怪费用会这么贵。
他住在顶楼的最左边,走廊里很安静,只有行李箱轮子的滚动声和鞋跟叩在瓷砖上的声音。
医生临时有事,并没有亲自带迟年来宿舍。
迟年敲了敲门,便走了进去。
他见到了一个男人,一个很容易让人趋之若附的男人。
迟年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食指下意识地抠着拇指,指甲用力的划着。
“你好,”男人抬起头,手上有一串佛珠,绕了几圈缠在手腕上,“我是夏西安。”
“……你好。”迟年抿了抿嘴,“我叫迟年,打扰了。”
声音清冷,他看着夏西安,有转开了视线。
夏西安是个看上去很有攻击性的人。
高挺的鼻子,偏薄的唇,较深的眼窝和双眼皮,还有剃的很短的寸头。
但偏偏这个人给人的感觉是平和的,气质带了一股子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夏西安浅浅地笑着,把手里的书合上,放在一旁的圆面木桌上。
因为太长而别扭摆放的腿动了动,夏西安站了起来。
“需要帮忙吗?”
迟年仍然抿着嘴,注视着夏西安,心里又累又害怕。
漂亮的青年站在那,摇了摇头,走了进去。
白色的裙子摇曳,黑色的长发摇晃。
白色是病态,黑色是苍凉。
夏西安看着迟年,没有什么反应,又转身坐回自己的淡绿色布沙发里窝着。
窗是向外打开着的,床前有一株巨大的桂树,遮住了大半阳光,透进来的光像是翠绿的,透亮又生机勃勃。
迟年整理东西依旧很慢,慢条斯理,井井有条。
夏西安并没有再多注意迟年,闭了眼睛靠在沙发上,眼下有抹淡淡的青色,眉眼间透着股倦意。
等到迟年整理完后,夏西安依旧没有醒。
迟年坐在床上,看着夏西安,视线逐渐模糊,眼睛眨也不眨,出了神。
他的坐姿很好,双腿并拢,腰也是挺直的。
耳边突然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话。
“穿裙子的小变态。”
“他是个孤儿,没有父母管教的人。”
“长得这么漂亮不是女孩子可惜了。”
……
“……不是的。”迟年回过神来时眼泪流了满脸。
他脱去了高跟鞋,赤脚踩在地上,拿了换洗的衣物去了卫生间。
卫生间很大,偏暖的灯光,洁白的瓷砖。
迟年脱去裙子,取下了假发,将口红擦去。
他赤裸着身体,看着镜子,有些打抖。
肩上还有两处烫伤,手臂上是刀的划痕。
划痕并不整齐,是凌乱的,或长或短,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