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西安回来时迟年已经把纸钱烧完了。
灰色的灰烬飘了一些出来,盆里还有些纸钱没有烧尽,黄色的几块有些突兀。
他把点燃的香三支三支一组地插进香炉,插最后一组时,灰落在他的手上,烫得他哆嗦了一下。
迟年从来都不准备贡品。
他只回来上香以表怀念。
但其实又没有怀念。
只是这是迟年唯一提醒自己他曾经是有过亲人的方法。
啊,不对,迟年的梦也会提醒他。
他看了夏西安一会,两个人和傻子一样站在那里。
最后迟年去了旁边的房间拿了两张灰色的小木椅出来。
椅子给夏西安坐好像有些勉强。
他坐着就像是蜷了起来一样。
怪好笑的。
迟年坐在那里缩起来。
他弯着腰,手臂环着膝盖,下巴磕在手臂上。
迟年走着神。
他在想夏西安什么时候走。
但他其实又知道夏西安不会走。
小夏先生蔫坏,他一定会留在这里看他的笑话。
可是他没有笑话可以看的。
那夏西安留在这里干什么?
……
迟年的鼻子一酸,眼泪又流了出来。
他的肚子在叫,可他一点都不在乎。
他一天几乎都没吃东西,胃不知道是痛还是酸。
夏西安就面对面和迟年坐着。
小朋友坐在那里就毫无征兆地哭出来让夏西安有些想笑。
不是,怎么又哭了。
明明跟着他的人都说了,他在动车上一直都没有哭。
这是缓过劲了吗?
“迟年,哭什么?”夏西安把腿伸长,刚好把迟年围起来,样子不太美观。
“不知道,”迟年的心、气管到鼻子都是酸的,“眼泪自己流出来的。”
他想起自己还没有吃药。
他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吃药,护士小姐把药用药盒装好给他了,而他随手把药丢在了行李箱里,现在难过了,他才想起来。
难受只能挨着。
这是自讨苦吃。
“小孩你哭起来真漂亮,”夏西安凑近迟年,下压着身体,微微仰着头掀起眼皮看迟年,然后用手擦去迟年的眼泪,“真可怜啊,哭哭哭的。"
迟年拍开夏西安的手,漂亮的眼里泡着一汪水,眨一下又挤出了眼泪。
“我不漂亮。”迟年吸了吸鼻子,指尖被冻得冰冷,他抬手把又流出来的眼泪擦去。
夏西安把脱下来的风衣盖在迟年身上,玩一样地把袖子系在迟年的脖子上。
“你当然漂亮,小朋友。你为什么觉得自己不漂亮呢?”
夏西安探身去拿放在风衣口袋里的手机,拿了出来又突然想起自己刚刚在外面把手机关机了。
“漂亮是形容女生的。”迟年皱着眉,嘴角向下。
夏西安垂着眼皮看着黑屏的手机,眼窝深邃。
有些好笑,小夏先生的作息习惯正常自律得很,但还是有黑眼圈。
“漂亮可不是形容女孩子的。鲜明、美丽、好看,这是‘漂亮’的意思,没有人规定这只可以形容女生。”夏西安把手机又塞回口袋里,凑近迟年亲了亲他。
“但是很少男性会喜欢有人夸自己漂亮……就像是你,夏西安,你不会希望我夸你漂亮的。”迟年咬住夏西安的下嘴唇,嘟嘟囔囔地说。
“那你可以夸我漂亮,”夏西安轻笑一声,向后移去,不让他再咬着自己,“我很喜欢你夸我,不管是什么,但是迟年,你可没有夸过我……你一般都在我面前哭,我甚至就只见过你几次笑而已。”
刚刚点燃插上的香续起了长长一截烟灰,火星一亮,灰跌落在香炉里。
“我为什么要夸你。”迟年抹了抹嘴,耳垂泛红,长长的睫毛裹着眼泪一簇一簇。
“不为什么,夸人或是欣赏人是你应该做的,要不然你会连你自己都不会欣赏。自卑、自信、自负,你一直存在在自卑里怎么行?”
迟年不说话,有些长的头发滑下盖住了些他的眉眼。
“我怎么自信?我没有资本,夏西安。”
夏西安一愣,“自信需要什么资本?你还活在这里不就是你最大的资本吗?再说了,你可是生活在社会主义国家里,资本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小夏先生自己被自己逗笑了,还一本正经地背了一遍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歪理。”迟年站起来,跨出夏西安划出的“圈子”,把风衣的袖子解开,然后把风衣放在一旁的箱子上。
他走出去,拉亮了走廊上的灯,橘黄色的老灯洒下一片光,照亮了飘浮着的尘粒。
灯居然还没有坏。
迟年莫名其妙地蹲下。
他不太想和夏西安继续刚刚的话题,所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