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阮慕阳这时回头看一眼温初月,就能撞上一双柔得能掐出水来的眸,可他不敢再看,怕自己多看一眼就会渎神。
阮慕阳闭上眼睛,深呼吸几口,专心摒弃胸中不合时宜的杂念,静默了许久,才语气尽可能平和地说道:“主人,您纤细,温柔,惹人恋爱,您是我见过最美的人,您是第一个给我人间温暖的人,您是——”
阮慕阳顿了一下,长长地抽了一口气,接着道:“您是我的神明,世间唯一信奉的神明。”
温初月听完愣了一下,而后抽出一只手捂住半边脸,低低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小十七,你可真有趣,还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这种话,神明?原来你是这样看我我,哈哈哈哈……”
阮慕阳没吭声,只是平静地听着温初月越来越夸张的笑声——温初月只说不可以撒谎,并没说一定要把话说完,所以他只答了一半,把自己对神明的那些肮脏欲望全数咽回了肚里,即便那欲望直到此时此刻都还折磨着他。
温初月眼角笑出了两片泪花,不带一点夸大和表演的成分,他是真的觉得可笑,他没想到自己在阮慕阳心里竟然是那样纯净无垢的存在,偏偏阮慕阳还用那么认真的语气和表情说出口,也不知道是对谁的讽刺。
明明他活到现在,尽是些污浊不堪的过往。
温初月笑够了,扯过阮慕阳的衣襟擦了擦眼角:“到你了,你想问什么?”
阮慕阳睁开眼睛:“主人,我问什么都可以吗?”
“当然了,要是有限制不就不好玩儿了,”温初月用一种食肉动物般露骨的眼神将阮慕阳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嘴角挂上一抹坏笑,“男人之间的事也可以哦。”
他特意把“男人”二字咬重了些,因为方才他向阮慕阳贴过去时,充分感受到了阮慕阳已经成长为“男人”的证据。
阮慕阳十分窘迫地咳了两声,借着咳嗽的动作不动声色地往里挪了挪,和温初月拉开距离,平复了一会儿,转头看着他道:“主人,我想知道您为什么会落下雷雨天颤抖不止、浑身发冷的毛病。”
温初月挑眉道:“我怕说了你会对我幻灭哦,你真想知道?”
“嗯。”阮慕阳坚定地点了点头。
温初月早料到他会问这个,说辞已经准备好了,沉吟片刻,淡然道:“因为,我第一次杀人,就是在一个夏末的雷雨天。我是在一个逼仄的小阁楼里杀死他的,用的兵器也并不锋利,房间里到处都是血,他的血,我的血。我们搏斗得相当激烈,他死了以后,我根本没有爬出房间的力气,窗外还一直在打雷,我从小就怕打雷,更不敢出去了,就抱着膝盖在血水中坐了半宿。当时我还小,也没觉得有多害怕,可后来每次遇到打雷,我就会被迫想起与尸体共处一室的那一夜,就会看到血肉模糊的尸体倒在我脚边,死人的冤魂从从四面八方钻出来,在我身边纠缠不休,厉声叫我替他偿命。一看到这些,我就会止不的发冷发颤——抱歉啊,让你见识了我的丑态。”
他只说不可以说谎,也没说不能掐头去尾简要说明,于是略去了那些前因后果,只讲了无关紧要的一小部分。
这明明应该是他一块逆鳞,温初月说起来却神色如常,阮慕阳就知道这其中定然略去了很多重要的东西,温初月好不容易才愿意开口说自己的事,他自然不愿意放过,追问道:“主人,您杀的是什么人,又为何杀他?”
“唉——等等,你这可是两个问题咯,”温初月总算舍得从阮慕阳身上退开,张开手臂伸了个懒腰,“到底要我回答哪一个?”
当然,无论他后来直接或间接地害死了多少人,也并没有坚强到能平静地复述出第一次杀人时的情景,他说完之后手心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幸亏窗外日光明媚,身边还有个温暖的人,才不至于露了底,而阮慕阳追问的那两个问题,他绝无可能平静地回答。
幸好,阮慕阳及时撤了手,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坐起身子,向温初月伸出手:“不,主人,您不用回答了,这个问题还是让我继续留着吧——不早了,我伺候您起床吧。”
温初月没表达什么异议,却没有把手搭上去,而是自己撑着床坐了起来,低头道:“也好,先替我打盆热水来洗把脸。”
“是,主人。”阮慕阳翻身下了床。
直到他走远,温初月才长长舒出一口气,手掌在被子上用力蹭了蹭,蹭掉了满手的汗珠。
阮慕阳很快打来水给温初月擦了脸,又替他脱掉睡袍套上衣服,然后把他轻轻放上轮椅,拿起梳子替他梳头。温初月看着镜中阮慕阳沉静如水的面容,总觉得他好像通过自己的只言片语看透了很多东西,小声嘀咕道:“我看你才像壁画上能看穿人心的神明……”
“主人,您说什么?”阮慕阳一个字也没听清。
温初月撇嘴道:“我说,我在院子里憋得都快长蘑菇了,带我出去转转,外边晒,给我找件带兜帽的外套。”
“主人,您想去哪儿?又要去黄大夫那儿吗?”阮慕阳以为又是像黄韫家这种来回不超过半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