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多雨,傍晚是微凉的空气,送来一阵阵濡湿的花香。
每逢佳节真是每家每户男女老少们出门游街的时候,天一黑,四五成群的商贩便距离起来,沿着护城河点上花灯开始招揽游客。
“小楼!再给我点银子吧!”雁阿初用力拉住铆足劲儿往前走的青年的袖子,可怜巴巴地拖长了音调。
被人亲昵撒娇的赵小楼黑着脸站定,阴测测地晃了晃手里的大包小包:“奴才就这么点官粮,今天全孝敬给娘娘了。”
“诶,咱们说好的,在外面可不要叫我尊称,你也不要自称奴才,你你你,你又忘了!”雁阿初一脸你真不省心的表情低声急道。
“……”赵小楼闭上了嘴,他脑海里浮现起娘娘方前的话。
她抿出两个小酒窝,仰着脖子望着他,道:“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宫外也有宫外的规矩,你不要叫我娘娘,我还穿着男装呢,让人听见多不好呀,我名雁,姓阿初,你就叫我雁子吧。”
他怔了一下,在对方希翼的目光中有些磕巴地轻声唤道:“好,雁……子。”
雁子,他把这两个字的发音念法默默卷在舌尖翻腾,翱翔的大雁,轻巧的燕子。
可惜赵小楼柔情似水了没多久,首次出门的雁小公子便拉着他一头扎进了人山人海的小食街。
……全天下的女子都是一个样,赵小楼认命的从怀里掏出钱袋递给兴致勃勃伸手讨钱的娴妃娘娘。
雁阿初蹦哒着跑回来,手里举着两串糖葫芦。她伸出一只莹白的小手,将其中一串递给了赵小楼。
“你吃。”
赵小楼没敢接,他熟络地用那套疏离有礼的话术拒绝道:“我不爱吃甜食,您拿着吧,若是合您口味我便叫宫里的厨子时常给您备着。”
对方轻笑道:“赵小楼,我知道你爱吃甜,当初在我宫内还偷拿了两块凉花酥呢。”
赵小楼的表情一瞬间有些破功,挣扎许久,他终于接过女子高举的手中的糖葫芦,罕见地没有出声讥讽:“多谢娘娘。”
雁阿初无奈地瞪了他一眼。
男子的发带将她的头发干净利落的缠在脑后,一张白玉似的娇艳小脸擦净了妆粉,略带异域感的眉弓倒显得有几分俊俏感,冲淡了女子的柔媚。
他用丝帕掩住半张脸,细长的眸子阴冷晦暗。
华灯闹市,街口处传来一阵阵鼓掌叫好声,原是一伙草台搭的杂耍艺人正在表演,前方里里外外围了一堆人。
赵小楼袖子一紧,雁阿初拉着他往前凑:“走,咱们也去看看!”
他随着她闯进了人堆里,里三层外三层,肩膀硌着肩膀,不乏有些挽袖敞胸的汉子在其中,一时间数不清的体液味混杂着花香将他们笼罩住。赵小楼用一只手死死捂住口鼻,咬紧了牙关。
身为阉宦,他极少与人亲密触碰,一身洁癖几乎达到了吹毛求疵的程度。
待雁阿初回首看他时,赵小楼神色如常地举着糖葫芦朝她示意。
他瞧着娴妃娘娘使劲儿在人堆里蹦哒,却始终只瞧得见他人的后脑勺的懊恼模样有些好笑,出声讽道:“短腿小蚱蚂。”
“你说什么?”女子瞪大双眼:“你敢骂我!”
她跟见了鬼似的瞪着赵小楼:“好你个赵小楼,终于让我逮着你庐山真面目了,哼哼,知人知面不知心呐,我看你才是那墙上的老壁虎,一肚子黑水儿!”
赵小楼敛了笑意,他骨相刻薄而少肉,一张白脸不笑的时候跟个白无常似的,雁阿初一下子便不做声了,毕竟他俩也算不上多深的交情,谁知道对方会不会突然暴起掌拍死自己啊。
他止住雁阿初的话头,道:“您想看?”他朝草台班子扬扬下巴。
“当然……你,你要干嘛?”
赵小楼微微俯身,朝她伸出一道臂膀:“您若不嫌弃,便当我是个凳子。”
雁阿初看看他,又垂首看看脚尖,欣然笑道:“好。”
“失礼了。”
他用空闲的左臂揽住她的腿弯,轻轻一带,人便跌进了他的怀侧。
雁阿初顺势挽住了他的脖颈,一身娇柔尽数贴在了他的胸前。女子身上特有的香膏皂角味如排山倒来,强势而又柔顺的驱散掉周遭扑鼻的汗味。绵软无骨的触感攀着他,不由得让人想起某种精怪蛇妖来,也是一样的妖娆,一样的惑人。
赵小楼打了个寒颤,暗自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热流从他的尾椎骨缓慢地向上攀延。
话是他提议的,手也是他先伸的,这时候想要反悔人家姑娘就真不是个东西了。
赵小楼抿着薄唇偷瞟了姑娘一眼,人家一心抛在了前方的戏台上,脸颊上泛着兴奋的微红。
他收回视线,转而落在前方。
身旁的路人或许是不满于他这高个儿还抱着个人观戏,不耐烦地想用肩膀去推搡他,叫赵小楼眼白占了多数的狼眼一瞪,瞧着他面白无须的阴冷模样,路人畏畏缩缩地缩回身子,嘴上不清不楚地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