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阿昌不满地咕哝了几声,有些生气,便要来抢我的弹丸,我嘻嘻哈哈地抱起小猫往门外逃,却又看见那日在山上遇见的人。
他仍是那日的装束,只是没带着笠帽,这番看来约莫四十多岁,嘴上的胡茬竟有些斑白,见我也不惊讶,就像是早已在门外等我一样。
只听他开口道:“四钱隐山怎么能够,二十两杭花或许能救一人。”
我心道,哪有什么方子要用二十两的药?这人医药不通,也是个门外汉罢了。瞥了他一眼,便拿着林姨包好的药便匆匆回家去。
荀婆婆得知我又遇见那人,忙从床上坐了起来,听完那人的话,浑身竟开始颤抖来,我看她眼里满是惊恐,却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听见她喃喃道:
“二十两......杭花......二十两......二十两......”
我忙叫来师父,见荀婆婆如此他也大为惊诧,可还未等他探脉施针,荀婆婆却一把推开了他:
“快回去!”
话音刚落,便直直地倒了下去。
婆婆再醒来时,病愈发重了,不让我们开门开窗,最后连光也见不得。喂进去的药总是吐出来,神情恍惚,每每从梦中惊悸起身,都见她满脸老泪纵横。刚开始几天尚能言语,总是赶着师父道“回谷去、回谷去”,可师父怎么肯依,便住在村里照料她,不过几日婆婆就连这稀稀拉拉的话也说不了了,临走前使出浑身力气压着我的头拜了师,把我和师父的手紧紧拉在一起,便咽了气。
我本是过目不忘的脑子,可自荀婆婆去后,我便时时梦见那个蓝袍笠帽的人,梦见他站在药铺外,天上下着鹅毛般的大雪,我探身去看他的脸,走过去却见眼前的人变成了荀婆婆,她抓着我的手,口里一遍又一遍地说着:“隐山隐山,二十两杭花......隐山隐山,二十两杭花......”
那声音越来越大,我忙捂起耳朵跑回药铺,转眼去看,那漫天白絮竟变成了红雪,带着笠帽的荀婆婆凄然地笑了笑,转身往东走去,嘴里仍呢喃着:“隐山隐山,二十两杭花......隐山隐山,二十两杭花......”
我总被这样的噩梦惊醒,每每师父都在旁安抚着我,还去冲一碗姜糖水给我喝,日子久了,我做噩梦的次数也就少了起来,可背书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竟分不清剂量了。
“这是心结,”薛示听了师父几句解释,叹了口气,从窗边走过来抚我的头:“心结总是不易解的。”
师父问言,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我又想到桃林中师父给我说过的话,眼前的这位薛侯爷,似乎也是有比我还要繁重的心结呢,只是不知道他解开没有。
一时间屋内三人静默起来,只听得窗外雨丝连绵,燕鸣声声,勾人愁绪。
却闻前门一阵骚动,几阵杂乱的马蹄奔来,曾疾掀帘而入,报道:
“侯爷,我军已破昆州,左乾王战死,右怀王已被生擒。”
“赤冲......亡国了......”
☆、庆余
四月二十七,春花渐落,序果初生,正是丹州庆余节。
我与曾疾走在街上,只见人头涌动,潭阳城里热闹非凡。又值昭军大破赤冲,佳节双庆,今年的庆余节便显得格外隆重。
我拉着曾疾的袖子,在人群里艰难地挪动。走到人最多的汇升塔前,任凭我东挤西钻,也不能再向前分毫。只听得塔下一阵清鞭嘹亮,喧闹声骤然停止,我见周围人个个手提一只竹篮,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些什么,都踮起脚来探头向塔下看。我不由得心急如焚,忙跳了几下试图去看中间的热闹。见我争得脸脖通红,曾疾了然般地笑笑,便把我架在了肩头。
只见五架牛车围成一个半圆,车上各站一人,衣饰服装皆不相同,手里拿着些什么长长扁扁的物什。那半圆中心立着一个巨大的草堆,草堆下坐着一个红衣女子,以青藤挽发、戴百花环,神情肃穆,手持一根桃枝,沾面前银盆中水,向五方牛车依序撒去。每撒一方,她身后一赤身男子便呼喝一声,随即挥鞭三下。塔前空旷,如今虽有人群围绕,但个个静立以待,处处无声,那鞭声便传出去很远,悠长有力,未等回声入耳,新鞭又起。
“这是在祭黍神,丹州特产一种黍米,每年此日播种。播种前便要请神女开灵、牛车游街,以求丰收......你看那牛车上人手里拿着的,便是常用的五种农具:犁、耧、锄、镰、杵......”曾疾小声地为我解释道。
我了然地点了点头,把手里的黄米凉糕掰了一块喂给曾疾吃。这边神女已经点完了五方牛车,便见她站起身来走到一旁,从侍女手中接过五个巨大的花环,一一为那五只牛儿带上。这才回到了原地,只见她双手向天一挥,红衣翻摆,手里那根嫩嫩的桃枝竟燃烧起来,带出一条黄蓝色火焰,她将桃枝蓦地抛起,那桃枝便稳稳地落在草堆高尖,顷刻间火焰下递,那塔下便立起一根火树。
沉默许久的众人见火苗腾天,纷纷大声欢呼起来,将遮盖手中篮子的布片掀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