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
天色暗时灯色明,尤其昼夜不息灯红酒绿的那条街。
酒吧门头是鬼画桃符的潦草字迹,班颖弛眯着眼睛认了许久,勉强确认那字写的是“密渠”,店面只占据最不起眼的一隅。招牌甚至没个灯,在四周霓虹灯管造成的光污染里独树一帜,让人怀疑是否歇了业。
班颖弛犹豫再三,推门而入。眼前是一段幽深狭长的廊道。步入其中,总觉得逼仄得令人喘不过气来。尽头是一扇侧开的磨砂玻璃门,从门内隐隐透出昏黄的光来,门上古怪地贴着一张勾画朱砂的黄纸,图案繁冗,班颖驰凝视片刻,头晕目眩地甩了甩脑袋。
他抬眼,门檐垂下一只造型古朴的摇铃,应该就是这没错了。
班颖弛捏住铃柄轻轻摇了三下,片刻后,门徐徐隙开。
一种不令人讨厌的幽微香气从那道狭窄的门缝里散发出来,店里似乎一直放着什么舒缓的乐曲,门开前却丝毫听不见。
门后站着个身形高瘦的长发男人,美目狐疑地隔着门缝审视班颖驰。
那探出的半张脸已是艳绝,虹膜竟是猩红的颜色,映着一星昏暗的光,令班颖弛想起夜里潜伏在阴暗角落窥伺猎物的那些冷血生物。
“有何贵干?”这人嗓音略有些低哑,语调慵懒。
班颖驰没来由便有些紧张:“啊,我,我来找人。”他想起什么,又连忙从钱包里翻出来一张形状不规则的铜片,规矩地双手递出。
长发男人没有接过,幽深视线在铜片上停驻片刻,在班颖驰一颗心高高悬起惴惴不安时退了半步,将玻璃门打开一个能容人通过的通道,“进来吧。”
班颖驰低头将铜片收好,长发男人已经入内了,他快步跟上,门在他身后自行合拢。分明无风,贴在门上那张黄符却飘了飘。细看之下,那朱砂符文竟无端添了新一笔。
门内灯光一如门外窥探时那般昏暗,地上零散地架着几扇巨大的屏风,地面用暗红的石板铺就一条崎岖的轨迹,分明可以直接穿过房间,男人却领着他在那条红石小径上绕,他不敢轻举妄动,跟在男人身后在偌大的房间里兜兜转转,小心张望着这应该是大厅之类的方,觉得说不出的怪异。
借着不算明亮的灯光,他总算是看清了面前的长发男人。穿着颇古典的窄袖对襟,掌中托着一支做工极为精巧的烟斗,从进门到现在也不见他抽,像个放在手心的摆件。他偷偷嗅了嗅,男人身上闻不见半点难闻的烟味。
男人似乎洞悉了他的小动作,未觉冒犯,发出一声极低的笑。
班颖弛连忙埋下头,有些害臊的样子,听男人戏谑地问:“第一次来?”
你第一次进店,他必有这么一问,你只管答……
“第一次来。”
男人不动声色,引着他走过一扇扇屏风。他方才观察了一阵,这些屏风上都勾画了什么,但并未组成清晰的图案。若说像是孩童随手涂鸦,线条却又流畅无比,看着怪不适的。
“那,知道规矩吗?”
接着他一定会问你知不知道规矩。
密渠开在酒吧街,可更像是间旅馆。但你要记住,里面的一切都不能以常识去理解。
所谓规矩,是若要找寻里面住的什么人,客人要从那里面无数扇一模一样的门中选择打开哪扇门——进入后,唯有让里面的“住客”尽兴,才会被放出。
但一次光顾,只准进出一个房间。别担心,满足那些住客不会要你的命,况且我给你的报酬……
“……知道的。”班颖弛喉结微动,艰难地吞咽了一下。
“哦,第一次来就知道啊。”男人随口问。
这张铜符,本就是交给熟客赠送友人的礼券,他不会追问赠卡者谁。若问你如何得知内中规矩,你只用说……
“听人说过。”班颖弛说。
丁先生,那之后呢?如果,如果我没有找到您要找的人……
我只要你向领路人问出一件事,报酬不少你一厘。但为避免打草惊蛇,你必须进入一个房间,才能离开。你会在里面遭遇什么,能否出来,全靠你自己。
明白了……您要我问什么问题?
班颖弛有些矜持地看着男人,“我真是来找人的。”
男人嗤之以鼻,笑道,“来这里的哪个不是来找人的?”
班颖弛脸一红,沉默了会儿,又问,“……您,是这儿的老板吗?如何称呼?”
“不过是个顾店的,客人都叫我掌柜,你跟着叫吧。”男人随口道。
班颖弛低头,伸手捏了捏自己耳垂,“总觉得不太礼貌……”
“你这么说,可是把我店里的客人都给得罪了?”
“啊,不是不是,我……这个……”
男人轻快地低笑,见他不经逗弄,摇摇头,“客人们没这么小气。”
“是,是。”班颖弛脸颊发烫。
男人已领着他走到道路尽头,停下了脚步,将烟嘴凑在唇边轻轻吸了一口,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