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绿鬓并没怎么明白,刘贵人有孕,怎么就轮到自己晋位芳仪,也不明白照璟到底是怎么转而迁怒自己未曾怀孕的,次日起来便得知照璟果然已经叫人传旨,顿时心绪烦乱,眼圈却是立刻红了,只觉心中酸涩滚热,难辨滋味,愣愣坐在御榻上看着照璟,泪水一颗颗滚落。
照璟站在床榻旁,一手撩起柔软床帐,低头看着他,神色温柔到惘然,俯身轻轻擦掉他鲜明的泪痕,声音也是软的:“哭什么?昨夜不是就说好了的吗?”
绿鬓被她一碰,眼泪更是滚滚而下,哭得安静又凄美,抓住了她的手,哽咽道:“奴何德何能?明明无功,还……还被如此偏爱?”
照璟知道他并非不知进退的人,任性妄为的是她才对,但她从来不觉得自己会错,宠爱喜欢的男人也并不需要瞻前顾后,绿鬓越是谦退自抑,她就越是觉得值得。再说从四品芳仪而已,又不是什么高位,她尚不需要觉得太郑重。
“偏爱是不讲道理的,否则还叫什么偏爱?不过一个位子罢了,给你就是的当得起,若真觉得心虚,不若早早给我生个孩子吧,嗯?”
绿鬓觉得自己哭得太放肆,害怕显得丑陋,干脆把脸埋进温柔包容的照璟怀中,听见孩子之事,心中微微一顿,又羞又怯,本能地察觉照璟对自己怀孕是有特殊的在意的,难道……她果然是偏爱自己的吗?
他其实并不特别急,毕竟入侍未久,有孩子是走运,没有也不值得惊奇。但身在此位,刘贵人又有了好消息,绿鬓比他更得宠,也难免急起来。更何况昨夜照璟还借口他不争气,受宠得多却没有消息狠狠折腾了他一夜,绿鬓现在想起还忍不住瑟缩发热,难免自己心里也着急起来,又忍不住害怕自己就是这么不走运。
淑惠君不也是……
绿鬓想得繁杂,但却很快收拾了情绪——叫照璟哄一哄,他也不好意思哭下去,便起身捂着脸去盥洗了,宫人又给照璟换下了那身哭湿的衣裳。
因前朝有事,绿鬓没在紫宸宫留太久,离去的时候却格外依依不舍,拉着照璟的袖口不放。他是说不出心中的不舍与黏人,可行动上却已经淋漓尽致。照璟便不由拉着他的手调笑:“舍不得走?现如今不想着做什么贤德人了?”
绿鬓脸上不由一红,自己也觉得这种忽如其来爆发的感情与对照璟的需求令人羞耻,可他想要缓缓松手的时候照璟却又不肯放,还把他的手又捏了捏:“这么舍不得啊?今晚也去看你,好不好?准备好等着吧,嗯?”
虽然从入宫后就颇为得宠,但绿鬓毕竟是新人,也没有什么野心,更不算自负骄矜,甚至还因得到太多而时常忐忑,觉得迟早脚踏实地,面对现实。正因他是这样一个性子,因此才更招架不住照璟越来越明显的偏爱,越来越多的给予,心头几乎软成一团没有形状的东西,照璟的尾音温柔又带着熟悉的调笑之意,立刻就叫他想起床帐里的销魂,甚至还有尝试过的几个羞耻不堪的姿势,顿时面红过耳,低低应了一声:“知道了。臣……臣侍该告退了。”
照璟见他面嫩皮薄,分明还没说什么就反应这么大,心里也是愉快的,又搂着他的肩悄声低语几句,这才叫了疏云进来,送绿鬓回宫。
绿鬓此时已经顾不得先前在太后面前的信誓旦旦,也再舍不得推拒照璟毫不掩饰的宠爱,满心欢喜不知如何倾吐,缓缓辞行后便转身出了玉照宫。
旁人不知道,但疏云从第一次见到这位沈芳仪就知道他必然是个有前途的,到如今这一步还不算什么,唯一的问题不过是能够持续多久而已。因此在绿鬓这边,她一向是留心的,当面儿也从来客气恭敬。
绿鬓为人谦逊温和,和疏云关系倒也不错。只是今日他哪有心思和疏云寒暄?只说了两句客气话,便出神了一路。玉照宫早得到了消息,上下都是喜气洋洋的,杜蘅都亲自迎了出来。
因昨夜的事,绿鬓现在是憋了一肚子的话。桂香荷香虽然是他初入宫就在身边的人,可到底是年纪轻轻不晓得男女之情的,反倒是杜蘅看得多一些,绿鬓便扶了他的手进了内室,又留下他说话。
见到绿鬓脸上几乎是泼洒而出的欢喜,羞涩,情意,杜蘅就猜到了些许。绿鬓却还是第一次同别人说这样的话,酝酿了许久,这才开口:“昨夜,官家生我的气了,还……还训了我一顿。”
看他的表情,便知道这教训必然不是因为厌弃。杜蘅不由也笑了起来:“既然官家生了您的气,却怎么还晋位了呢?今早圣旨传进六宫,奴婢都吓了一跳呢!”
绿鬓面红如霞,窘迫地捧着茶杯,轻声道:“她……她嫌我不争气,说刘贵人才侍寝几次,就……就怀上了,怎么我……我明明承宠最多,那么多……不知道都吃到哪里去了……杜蘅,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这显然是甜蜜的独白,杜蘅并不插嘴,只悄悄红了耳根,静静听着。
绿鬓家教宽严并济,也称得上是书香门第的公子,在家的时候熟读男四书,说出与皇帝床笫间的秘事,已是承受不住,可又找不到更婉转的说法,又觉得杜蘅已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