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那天早上出门的时候,我爸告诉我晚上早点回家。我应了一声,就开门出去了。
明明和平日里一样坐在教室里,但总觉得哪里和以前不一样。可能是初三了吧,能不能上高中的机会就摆在眼前。我如果真的努努力的话,是不是还有点希望。
等等,我爸和我妈现在这样。
还能顾得上我上高中吗?
怀疑的种子发了芽,潜藏在琐碎细节里的恐慌又席卷而来。
我曾经陷入过深深的被抛弃的恐惧之中,在我妹妹消失之后的那段时间里,我看着我爸妈的的一举一动都似乎在于某个卖家商量我的价钱,而我皮囊外头卸不掉的自卑示好都是在那个时候根植下种子。
只要你越顺遂他们的心意,他们便不会再抛下你。
可总是在你以为对身边的环境适应熟悉的时候,迎来当头棒喝。我还记得我妈因为我数学题做的不好,名字总是被记在黑板上,晚上在床上用扫帚打我的场景。
当时脊背上的痛已经不清晰了,而我妈那句话依旧尖锐,深深地扎在心里。
“这里是我家!你要是再在学校找麻烦你就滚出这个家!看谁家好滚到谁家里去!我不养你了!”
那天晚上我缩在床脚,半夜滚到了地上。我还记得那一夜深不见底的黑暗包裹着我,我抱着膝盖坐在冰凉的地板上,眼泪不值钱似的唰唰往下流。
我不是因为数学题不会写而哭,也不是因为小组长看我不顺眼总记我的名字。我是觉得我身处的环境不再安全,我好像是橱窗里那些光鲜亮丽商品的附属品——打折就送出去的那种,如果有一天不合乎买家的心意便会被随时抛弃。
已经有前车之鉴在前,我不能不能警醒自己。
那一夜我第一次尝到血液的腥甜,在我呆滞坐在地上的时候,不知不觉间就咬破了手指,被唤醒的味蕾对于这种奇妙的味道离奇的欢喜。
也就是在那一夜开始,我脑海里的幻想开始被血腥的味道无限扩大,我开始贪恋这种腥甜的味道。
我妈或许觉得这样的威胁极其有效,而后总是间隔一段时间翻出旧账教育我一遍。我便又心惊肉跳惴惴不安一遍。
久而久之我养成了在恐慌和害怕的时候只有吮吸到血的味道才会清醒和安定。
如果我爸或者我妈有那么多一点的留心在我身上,就会发现我的手臂内侧横亘着形状各异深浅不一的条形疤痕。
这些痕迹提醒着我在难熬的黑暗里如何获得一丝清醒。
提醒着我随时可以被替换和抛弃的身份。
提醒着我要随时夹着尾巴做人。
我总感觉我的心脏里带着折断的刀刃跳动,所以才会不时的滴血和疼痛。
老师在早自习简单交代了一下初三的重要性,让我们打起精神,中考只是一个起点,往后还有许许多多不同的门槛等着你跨过去,而摆在你面前的中考不过是最基本的一个而已。
第一节的语文课我半梦半醒听完,该记的知识点居然还一个不落的都记下来。语文没有什么大的问题,我最头疼的是数学。
数学的存在是不是故意阻碍我奔向自己掌控生活的方向,数学桎梏着我,我的成绩飞不到校榜名单前列。
然而事实是我的确认真琢磨了那些稀奇古怪的函数和数字排列,只是每次都无法得到和正确答案相同的结果而已。
大课间下课,周围突然吵闹了起来,我同桌拿出一包杨梅分给了我两个,随即和后桌小姑娘一前一后跑到别的楼层看帅哥。
我往篮球场上一瞥,就看见一个气压极低的人站在篮下,耳朵上一串儿的耳钉在阳光的注视之下我的目光被吸引过去。
那人是贺鑫。
我记人的本领很厉害,不然也不会把宫锡放在心里珍藏那么久还是活灵活现的。
贺鑫在打球的时候和对面一个穿着红色球衣的大高个起了争执,俩人说时迟那时快一个不留神就已经扭打在一起。
这时候一个火焰似的身影蹭地蹿到两个人身前,像一条游刃有余的蛇一样,把两个人分开。
看那发色我就知道是宫锡。
宫锡拉过贺鑫说了几句话,又转头拉着大高个到柳树底下唠了好长一会儿,贺鑫和那人的冲突才算是明面上不再剑拔弩张。但之后的篮球场上两个人还是暗中较劲,不亚于刚刚针锋相的势头。
“欸,看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谢昕宁碰了碰我的手肘。
如果不是她碰我这一下,我就不会回过神发现自己正望着窗外痴痴地傻笑着。
“怪不得看的那么入神。”谢昕宁也伸了伸脖子往外头瞧着,“贺鑫长的可真帅啊,痞帅痞帅的。”
“好眼光啊,帅哥就得多看看才行。”她拍了拍我的肩膀,月牙似的眼睛弯着。
谢昕宁人长的甜甜的,声音也甜甜的,成绩单也和她这样白净的鹅蛋脸一样漂亮。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看我素来沉默着,觉得我缺少关怀,便来与我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