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明白。”兵卒抱拳行礼,连连点头应允。
两日后,那兵卒如约前来禀报,据他所言,里头大多是些礼节性的问候之词,另有些涉及金银财宝、牲畜粮草交换数额,以及双方退兵事宜的细节,除此之外,并无其他。不过书写这文书之人,似是不太精通突厥文,整篇长文,错字百出且语句不畅。
燕琼丛听罢,赏了兵卒些银两,才将人打发了,夏殊见他甚为满意,连忙问道:“这文书这般糟糕,将军为何不担忧?”
“你此言差矣,元昱非突厥人氏,若通篇文书精妙绝伦,滴水不漏才更需忧心,此前他将文书交予我之时,便隐隐觉察到元昱对此次和谈过于在意,总觉得别有用心,如今看来,许是我疑心过重了。”说罢,将文书丢在一旁,不无可惜道:“唉,这文书派不上什么用场,倒是辜负元昱一片好心了。”
翌日,和突厥部的和议面谈尤为顺利,倒让燕琼丛始料未及,原以为阿史那腾鲁会因小可汗被押之事大发雷霆,然双方并未起争执冲突,突厥使节虽面色不佳,待见到小可汗平安无事后,仍能维持几分礼让之姿。
燕琼丛递上的和谈条件,主要以双方百姓贸易通商为主,并作出退兵三十里的承诺,撤回乌拉江沿岸的瑞朝守军,反之,突厥部须作出不再进犯边境的保证并退居草原。
突厥部使节粗略扫视了一眼,并未提出异议,几人交头接耳说着旁人不知的番邦言辞,经过一番讨论,领头使节生涩地答道:“我谨代表突厥部大可汗,同意和议上提出的条件,待我等拟好国书由大可汗过目后,将由使节亲自呈送给瑞朝皇帝陛下。”
燕琼丛颔首以示赞同,撩袍起身,将几位使臣一并护送至边境外十里,才调转马匹回城,夏殊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哼着小调骑行至燕琼丛身侧,欣然道:“此事办妥后,大将军可谓是大功一件,多年来的心结总算有个了断了。”
二人沉浸在难以自抑的喜悦之中,镇守边境的苦楚只有身先士卒之人最为清楚,日日夜夜的担惊受怕,面对突袭的鞭长莫及,如今这一切终将成为过往,当真可喜可贺……
而另一个促成和谈的关键缘由则一直隐藏在燕琼丛心底,他从与突厥部的数次交锋中,深刻明白到,自己并非卓越的将才,无论是谋略、行军布阵等皆不是突厥大军的对手,依靠靖王立下的威名,才堪堪守住这北疆领土,若是哪天突厥卷土重来,怕是会失地丢城,颜面尽损。为此,他必须尽自己所能促成休战和谈一事,没想到天遂人愿,当真了了他毕生所愿!
突厥部此次倒是诚心实意,不再行言而无信之事,几日后当真带着盖有突厥大可汗皇印的国书前来,燕琼丛护送使臣们一路南行,浩浩荡荡的声势比起此前回京有过之而无不及,乃是真正的凯旋而归。
临行前,夏殊早已派人将和议喜讯以八百里加急军报送至盛京,桓帝闻讯,在早朝上皮笑肉不笑,阴阳怪气地夸赞了一番,直言大将军乃国之栋梁,阴郁的神色却恰恰显示了其内心波涛汹涌的不平之情。
其余朝臣纷纷称赞附和,鲜少有人表露出惊愕不忿之态,周实勋冷眼旁观,倒是格外在意崔子风的一举一动,见他旁若无人般昂首挺胸立于首侧,便默不作声收敛目光。
桓帝命礼部尚书着手准备接待使节的各项事宜,随后沉着脸,起身步下宝座,一甩衣袖示意众臣退朝。
几日后,使臣抵达京城,受到了盛情款待,而国书则交由礼部尚书递呈给桓帝过目。
入夜,一道黑影在宫墙内一闪而过,来无影去无踪,巧妙避过巡防的禁军,轻车熟路来到御书房前,翻身跃上房顶,静待片刻后才从房顶窥洞内钻入书房,一溜烟消失在夜幕中。
这人身轻如燕,脚尖轻点大理石地面,稳稳落在梁柱后,她将身形掩藏在偌大梁柱投下的黑影之中,警觉地四处打量。而后径直走向案桌,从中翻找出使节送呈上来的帛书,沿着装帧缝边细细摸索,从里头捡出片羊皮卷纸,她将纸片小心放入袖中,原路折回,盖好琉璃瓦后绕至雕花长廊尽头,方脱去夜行衣,混入巡夜内侍之中。
她跟在一行人的最后头,因走路声颇轻,竟无人发觉身后多了一人,拐过弯弯绕绕的内宫回廊时,借助地形一个踅身,便悄无声息地进入了一处宫殿。
此时的内殿隐隐透着光亮,似有人在其中等候,烛光晃动,颀长的黑影变幻交错,却未闻人声,只见那女子从袖中取出羊皮纸,一面恭敬地交到一男子手中,一面伸手比划。
男子抬头,在柔和火光映照下露出清晰面容,竟是元昱!他拾起沾水的毛笔,顺着羊皮纸的纹路涂抹,待水渍干透,放于烛火下炙烤,原本空无一字的纸片上赫然显出字迹,他眸光微垂,看完后略略沉吟,旋即烧毁了纸片,薄唇轻启,道:“前来和谈的使节乃突厥部第一大将贺鲁州,想必你也见过,使臣团将于明日进宫,到时你混入伺候的内侍之中,一切便靠你自己见机行事了。”
女子闻言,又用手比划了许久,原来她不能言语却能听见人声,故只能靠手势交流,元昱见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