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倾简单洗漱后,换了件窄袖直身,上绣黛青长竹,显得极为挺拔清冷,刚迈出门槛,远远瞧见一人,孤身立于明暗交汇的院落中,他身着戎装,腰佩长剑,剑鞘与玄色甲胄交映生辉,无端端地生出一股威严肃穆之感。
“梓清,”林之倾忍不住唤了一声,来到其身旁,反复端详后道:“我头一次见你穿戎装,那时在击鞠赛上,你为何没换戎装?”
“击鞠以马杖为辅,不可与狩猎相提并论,到了狝苑,兰若也一同换上劲装。”
林之倾脑中倏然生出些羡慕之情,那些英姿飒爽的女中豪杰,矫健灵活的身姿在眼前忽闪而过,她低头盯着靴面,小声问道:“为何到了狝苑再换?”
“那装束贴身得很,且比常服厚重,怕你穿上之后,动弹不得。”见她不作一言,李胥轻轻拉起她一手,牵着林之倾往外走,一面柔声哄道:“身着戎装的确不舒坦,可猎场上刀剑无眼,小心驶得万年船这个道理,兰若应该最为清楚。”
林之倾猛地停下脚步,“可我现在就想换上!”
李胥一愣,哑然失笑,原以为她会对劲装持抗拒之态,不想竟是自己杞人忧天了,随即颔首道:“好,你回房换上吧,我在门外等你。”
约莫一炷香工夫,林之倾头系发带,身着劲装,一蹦一跳从厢房内跑出,欢欣雀跃的神态跃然而出,目光扫到李胥的佩剑,她略微迟疑,随后道:“我也要佩剑!”
“哈哈哈……好的好的,”李胥的笑声在秋日清晨里显得格外爽朗,让沉寂的院落平添了几分生机,他微微收敛笑意,而后道:“刘伯,您替我去库房找找,儿时父皇赠与我的那把精巧匕首。”言罢,又越过林之倾肩头,吩咐道:“去厢房拿件斗篷过来。”
刘伯虽已老眼昏花,记性却好过许多年轻人,思忖片刻,不消一会儿,便捧着把一寸来长的小匕首,直奔二人而来,嘴里不停叮嘱,“大人可要万分小心,这是当年北疆进贡的玄铁匕首,不到万不得已可千万不要出鞘啊……”
林之倾一怔,自然知晓玄铁神兵的威力,她眨了眨眼,退缩道:“到了狝苑,让易宣随便整把匕首给我即可。”
“无妨,普通匕首太重,带这个正合适……”李胥接过匕首和侍女送上的斗篷,一手拉上林之倾,向刘伯道别后,二人上了马车,朝狝苑进发。
四架马车的车身宽敞稳当,车内一应俱全,不仅如此,两侧车窗皆覆上了厚重的帷幔,让外头的风沙无处侵扰,李胥摆好矮桌,拿出食盒,道:“这是今早刚炖的鱼粥,趁热喝了,随后在车上睡一觉,等你睡醒便到狝苑了。”
林之倾依言,边吹气边喝粥,瞧了眼斗篷,忽问道:“狝苑很冷吗?为何临走前还带件斗篷?”
李胥不置可否,偏过脸,掀开帷幔一角看向窗外,心中却思绪翻涌不知从何说起。林之倾身量娇小,平日又身着宽大常服,他从未察觉过异样之处,哪知今日破天荒地换上合身劲装,她的身姿亦如美貌,婀娜多姿,翩若惊鸿,纵然心智不全的痴傻之人,也能一眼瞧出此中玄机。
李胥沉吟片刻,却答非所问道:“公务繁忙之际,兰若时常夜宿大理寺,这么多年下来,当真从无一人怀疑过你的身份?”
“梓清你想错了,不是无人怀疑,而是无人敢如此怀疑,他们以己度人,纵使心中万般猜忌,以他们贪生怕死的脾性,料想我不敢做出如此胆大妄为之事,既然踏不破自身固有的格局,自然无法参透其中乾坤……”
林之倾搁下瓷碗,伸手揽过斗篷,放在自己身边,重又打开食盒,挑出块千层糕,一面细声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世间无论多隐秘的秘密,都会有揭破真相的一天,与其费尽心思重重掩埋,不如反其道而行,事事坦荡以待,掐灭旁人心中那些似有似无的疑心。”
“如此说来,我和表兄二人,在你眼中岂不是异类?”李胥直了直背脊,正身而坐。
“此言差矣,你二人本就是异类,与我如何看待毫无干系。”
林之倾一口吞下半块千层糕,连矮桌上掉落的碎沫也不放过,指尖轻捻一并收入嘴中,吃完后犹觉意犹未尽,舔了舔嘴唇,望了眼空空如也的食盒,甚觉失望,转而指着李胥道:“梓清,你比起落均,更为奸诈,一肚子的坏水!”
“是是是!既然吃饱了,兰若继续补觉吧。”
李胥点头称是,眉宇间笑意满盈,将矮桌置于角落之后伸手敲响车壁,马车应声而停,刘雄骑马上前,掀开帷幔,熟稔地一手接过空食盒,一手递上马鞭。
天际已由灰白转成火红,如熊熊大火逐渐攻城略地,很快烧透了整片苍穹。
李胥下了马车,一路骑行,侯府众人轻装简行,才离开皇都几里之遥,就远远碰上了燕家的车队,燕漪身骑汗血宝马,威风凛凛行于前方,她穿着犀兕软甲,乍一眼,与林之倾颇有几分相似。
听到身后渐行渐近的马蹄声,她回首凝望,见到来人后,即刻调转马头,甩开了燕家随行之人,燕漪与李胥并驾齐驱,目光却时不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