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此刻的心境却与幽邃危险的松林截然不同,越是危机四伏,心底却愈发坚毅果决。
狮子骢载着林之倾跑了许久,却突然停在半路肯不动弹,她摸了摸马脖,想着许是马儿累了,遂抓住马鞍从马背上滑下,正欲迈开腿,往深处行进,狮子骢低头咬住她的斗篷,抬起马蹄将人朝后拖了几步。
林之倾猝不及防,一个踉跄坐在泥地上,夕阳西下,水松林内更甚,昏暗中已然视物不清,她摸出火折子,撑地而起,指尖触到泥地那刻,瞳仁猛缩,脚下的是冻土!
林之倾挣开狮子骢的牵制,借着微弱的火光,前行了几步,脚下嘎吱嘎吱的碎冰声,在幽静空旷的林中显得极为刺耳,她回身撕下一截斗篷,系在马鞍上,拍了拍马臀,含笑轻声道:“走吧……”
狮子骢许是听懂了言中之意,轻踢马蹄不肯离开,鼻孔一张一翕似在抗议,林之倾无奈,竟对着一匹马儿劝慰道:“不要担心,我会找到他的,你留着此地已帮不上什么忙了,反而会暴露我的行踪……”言罢,只见它喘了几口粗气,又拿鼻子蹭了蹭林之倾,才依依不舍地扭头折返。
林之倾一人顺着冻土,继续孤身前行,走了约莫半里地,原本的大片冰沼土,变得愈渐泥泞,湿土混着碎渣一般的冰屑,使脚下寸步难行。
她就着火光查看泥地,上面马蹄印错落,蹄痕却出奇的一致,再往深处细瞧,不远处的一整块沼土呈现出大片触目惊心的拖曳痕迹,不难看出,贼人以硝石制冰,造成冰沼土以作陷阱,狮子骢就是在此地因马蹄打滑,继而连人带马一并侧翻倒地!
正在思忖之际,只听一阵穿林之声,紧接着头顶倏地飞过一群水鸟,林之倾心头一紧,急忙吹灭了火折子。
这林中必有异动才会惊起飞禽,她借助天时,以黑暗为掩护,半蹲在灌木丛中隐藏身形,一面双手摸索前行。
不知走了多久,林之倾只觉掌心传来一丝隐痛,她收回双手,凑到鼻间轻嗅,是鲜血的气味,她当即敛声屏气,一动不动,只从灌木丛缝隙间向外凝望。
高耸入云的水松围绕身侧,一眼望去,密密麻麻不见尽头,原本光滑粗壮的树干上却横生出许多平直的“细枝”,待仔细一瞧,那“细枝”闪着森森寒光,竟是一支支陵劲淬砺的箭矢!
这一路渐渐深入腹地,林之倾强作镇定的心开始慢慢动摇,背脊也随着心跳止不住的发抖,她伸手拢紧斗篷,将腕带拉松露出一截匕首的刀柄,而后拨开灌木,孤注一掷的朝着箭矢最为密集之处行进,她的手掌和双膝被掉落在地的箭矢刮伤,那丝丝钝痛足以令她保持清醒警觉。
第四十六章
林之倾粗重的呼吸在耳边一遍遍冲刷着紧绷的神智,此刻她已四肢并用,在冰沼土上爬行,脑中已将所有杂念摒弃在后,唯有一个念头盘踞心底,“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她爬出灌木丛,被眼前一棵横卧的枯树挡住了去路,正准备翻身跨过树干,枯树后突然蹿出个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一手捂住林之倾的嘴,另一手穿过胁下搂住她的腰,将人拽向怀中,二人齐齐滚落至枯树背后,又沿着土坡滑至坑底。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林之倾伸肘击向背后之人,一面握住刀柄,千钧一发之刻,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闷哼,“兰若……这记肘击差点要了我的命……”
“你……”林之倾喜极而泣,本欲说些振奋乐观的激励之词,可一开口竟带着哽咽,半天也吐不出一句说辞,千言万语化作一腔委屈,直接扑进了李胥怀中,咬牙憋声,暗暗啜泣道:“天这么黑,你怎么瞧出是我?”
李胥背靠泥坑,双手紧紧搂着她,亲了亲她的发顶,调笑道:“哪怕我……瞎了……也能在人堆里……找到你……”
“你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林之倾吸了下鼻尖,一面嘟囔抱怨,一面伸手在李胥身上小心摸索,方才趴在他胸口,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那气味伴随着湿气透过布料渗入林之倾的肌肤,令她惶恐不安。
果不其然,他的右侧肋下中了一箭,箭矢深入肺脏,不断有鲜血汩汩流出,温热的血液正将李胥的生命力一丝丝缓慢抽离,直至剥离殆尽。适才那一番动作已耗尽了李胥大半力气,可他万万不敢在此刻有所松懈,遂勉强支起残败的身躯,猛吸几口空气,唯有呼吸间撕碾血肉的痛楚,才能令他渐失的意识重新恢复清明。
“兰若……此地不安全……”李胥一手持剑,一手拉起林之倾,摇摇晃晃站起身。
“我都明白,你别说话。”
她扶起李胥左肩,一低头,泪珠滴落,悄无声息地滚入泥中。林之倾清楚他的伤势,刺破的肺脏随着一次次气息涌入,被迫张合,每一下都会牵起撕心裂肺的巨痛。
“你来指路,我们先寻个安全僻静的藏身之处落脚。”
李胥循着若有若无的水声,虚软的手臂匆匆指了个方向。
二人在松林中跌跌撞撞走了会儿,那些影影绰绰的松树灌木,在眼前虚晃,林之倾此生从未如此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