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元昱微微颔首,却满眼不解,燕池俊拉着他,躲入大帐的阴影后,两眼却紧盯羽林的一举一动,耳语般呢喃道:“当日我生怕泄露行踪,便指示几人从大帐外的树林内抄近道赶去沼泽地。不料杀出秀安这个不速之客,也不知他们有否交手,若是情急之下,有个万一,掉落了什么东西可如何是好?”
“这狝苑又不是羽林的地盘,士则,你亲自去盯着,若被羽林捡到了关键物件,直接抢过来就是。这个时候了,你又何必顾及体面,比起嘴上的非议,销毁掉证据方为上策。”
元昱的话语总能将复杂的琐事,化繁为简,燕池俊不禁暗暗钦佩,遂点了点头,插着腰,大摇大摆地跟在羽林身后,一同进了树林。崔敬澜见状,紧蹙的眉头愈发深锁,在眉心刻上了几道抚不平的沟壑,正欲携剑跟上,却被林之倾拉住衣袖,“别去,那是个蠢货,不过是元昱用来抛砖引玉的傀儡。吾等寻的是人,他找的未必是刘雄,看来布置硝石的人就是燕士则!”
崔敬澜一声不吭,紧握剑鞘的指节却咔咔泛响,恨不得暴打燕池俊一顿以泄心头之愤,他心底的愤怒仿佛要化作实物,展现于人前,只待将燕池俊一击毙命,撕成碎片。
元昱只觉眼前一幕委实好笑,一人蠢而不自知,另一人却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但……剩下的那人却着实难对付,他又若有所思的凝视了林之倾片刻。
从前,元昱与她并不熟识,可林之倾生得太过引人注目,螓首蛾眉,杏眼俏鼻,只是眉宇间总含着化不开的阴郁。纵使他这般对美色不甚在意之人都忍不住偷偷侧目,那时元昱的心底,就隐隐缠绕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却又理不出个所以然。
今日仔细端详之后,元昱发觉那股解不开的阴郁,不知从何时起,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流光溢彩的灵动之色,仿若画中人被点了仙气,栩栩如生起来。正当元昱努力想从她身上找出其他不寻常之处,林中忽然人声大作。
第五十章
帐外三人暂且收起思绪,循声远去,率先现身的是燕池俊,接着是几名羽林,尾随在后的则是几个面生的壮汉。
周亦涛……林之倾认出其中一人,心下多了几分警觉,燕漪曾提过秋猎有武候随行,此人与元昱颇有渊源,此时亦在同行之列,不得不防。
周亦涛见到林之倾,倒是十分坦荡,微微含笑道:“下官拜见林大人,不想在此处见到您,当真是有缘。吾等几人本是在林中寻找燕大小姐的,却歪打正着,发现树上捆着一人,经盘问,才知乃襄王殿下的侍卫,遂将人带了回来。”
他伸手一指,两个武候搀扶着刘雄,姗姗而来,他头上有伤,因捆绑了整整一夜,神色几近萎靡,垂着脑袋,正恍恍惚惚地左右打量。待拖着步子走到林之倾面前,呆滞的眸光才有了几丝神采,正张开嘴想说些什么,不料话未出口,就被连带着送进了大帐。
林之倾没有理会周亦涛,却扬起下巴,瞅了眼随行的几名武候,其中并没有头有戒疤的还俗和尚……她又不肯罢休般,来来回回扫视几人,盯着周亦涛浑身不自在。
几名武候与她擦肩而过,皆是全身紧绷,看似轻松,实则警惕戒慎,只是百密一疏,即使洗尽了血渍,褪去了外衣,终是留下了蛛丝马迹。周亦涛腕间的编绳,武候的玄青布靴,无一不带着暗色的血腥之气,昭然若揭的向众人昭示恶行。
此刻天光大亮,驱散了雾气阴霾,更撕破了夜色伪装,一场秋猎,一段阴谋,各怀鬼胎的暗中窥伺者,茫然无知的局外人,交织成暗波诡谲的迷乱局面。
这时,燕漪从大帐内走出,径直跑向林之倾,她面色柔和泰然,一眼便能猜透帐内的情形,“呼……老天保佑,虽费了些工夫,但箭镞取出来了!”
燕琼丛追在燕漪的身后,双眉紧蹙,追问道:“秀安,入夜后林中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容我想想……劳碌了几个时辰,大伙儿都饿了吧。”燕漪闻言,眼神闪躲,顾左右而言他,不知该如何圆谎。
“回大将军,殿下是被流矢所伤,至于这箭矢从何而来,则不得而知。”
林之倾帮燕漪解了围,此言看似交代了缘由,却又留足了臆想的余地。她侧过脸,正巧迎面对上崔敬澜迷惑的双眸,林之倾故作不经意的斜睨了一眼燕池俊,复又看向崔敬澜,他怔了怔,未作一言,权当是默认了此番说辞。
“唉……殿下伤成这般模样,穆昀兄得知此事,定要伤心了。”燕琼丛闻言,痛心疾首,不知其中有几分真情实意,随即单手扶额道:“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但入夜后视物不佳,林中又多遮蔽,看不清彼此,伤了人便是闯了大祸!”
“父亲,事已至此,先将殿下送回侯府才是要事。”
燕琼丛一愣,想不到此话竟从自己女儿口中流出,旋即恍然大悟道:“对对对,俗话说‘关心则乱’,我也是老糊涂了,秀安说得对,来人啊!收拾行装,打道回府。”
燕琼丛一番轻松的说辞,将蓄谋已久的阴谋轻描淡写归类为意外,甚至连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