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一行,熊小鱼虽不明所以,可瞧见阿葵与万疏君之间水火不容的气氛,顿时有些觉悟。
少年走到乔孜身旁,啃着糖葫芦若有所思,随后将他的所思统统倒给乔孜。
“这两个人,太像了,就连生气也是。憋着藏着,脸上挂假笑,还装作若无其事。其实一句话就能叫他们打起来。这好好打一架,不比现下装模作样好么?”
乔孜今日穿着一身厚实的水青直裾,袖手全当未曾听见,目光落在四方,独独跳开身前两个人。
“你的糖葫芦在哪里买的?”
“给你,我这还有。”少年抱着手臂,叹息,“你昨儿带回的花很新鲜,若是能早些入春就好,沧波这一片太冷太冷了。”
“沧波城两面有山,冬天吹西北风,新城落在这两山之间,正是堵在了风口上,这些天呼啦啦大风刮雪,肯定冷。地理上说,这叫狭管效应。不知为何,沧波城主要将新城迁到此地。”
乔孜缩着脖子,蹭了蹭熊小鱼身上的热度,两个怕冷的人就差黏在一起了。
“或许是因为此地灵气旺盛,往先的旧址附近有祖兰山隔断灵脉涌入。此处两山虽有阻碍,可流风里蕴藏的灵气统统灌入沧波,与以往相比,是个不错的修炼之地。”万疏君在前解释道,头也不回,只放慢步子等他二人。
不远处就是宫楼的大门,早早有人候着,一眼望去,繁杂不堪,什么三教九流,各色妖怪,应有尽有。
乔孜呼了口气,眼前白茫茫,她摸着后脑勺,不自觉往后找了个角落待着。昨儿把她摔狠了,脑袋砸地,嗡嗡直响,此举不亚于受惊的骆驼以头埋地。不过好在他们确实没有打起来。
不过夜里她醒来时,床前摆了一方案几,有两个人执子对弈,棋盘上杀的难分难舍,落子声脆如金石相击。
正是阿葵与万疏君。
两个人在客房里一言不发,只管手谈,直到天明。
她有时候觉得挺有意思的,除了大一点万疏君多些经验之外,他们本质上心性不差多少。比起旁人的心有灵犀,这二者一个眼神便能通意思,不知情的或许会误以为是双胞胎。
只是她作为知情人士,对这实在是头疼。万疏君虽看起来温柔可亲,可内地里也有些倔脾气,轻易不会与阿葵和解。
除非——
把她劈成两半。
几个人等了会儿,那头也来了一拨人,看装束,正是万相宗无疑。乔孜抓着身旁的少年不许他上去,耐心劝慰之后拍拍他的脑袋。
“你现在还受人束缚,俗话说得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不是君子更不是人,等的起。”
熊小鱼撩起衣摆蹲在一旁,初时觉得十分有道理,跟着点点头,渐渐就呆住。
“你是在骂我吗?”
乔孜疑惑:“怎么是在骂你呢?”
少年兽瞳圆润,慢慢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我在长衡山也有夫子教我读书,不光光只是睡觉的。”
乔孜竖起大拇指,忍俊不禁:“多读书是好事。”
“可是读了这么多书,唯一还算记牢的便是那句——以德报德,以直报怨。我跪天跪地跪我老子,绝不能跪这几个死婆娘!迟早有一天我要……”
熊小鱼的话戛然而止,不远处一个蒙眼的青年侧身朝向这边,仿佛从风声里听见什么,似笑非笑的,发髻上一根枯枝为簪,周身衣衫落魄,却有一股挺拔俊逸的气质。
大嗓门的少年适时住嘴。
乔孜长叹一声,小声道:“我有预感,你那迟早一天大概在孟潮青入土之后。”
熊小鱼:“大丈夫相时而动,大丈夫能屈能伸!”
“是是是。”
“这字字都有道理,你怎么还笑呢?”
把她堵在角落里,少年板着个脸,耳根子发红,仍是咳了几声肃然道:
“我不是怕他,只是被他下了契约咒,百年内供他驱使。我堂堂正正一只长衡蒲牢,撼山震海,只是当初不慎中了奸计,法术没有恢复,这才与他争斗中落了下风,到这副田地。”
“我没有那么弱,知道吗?”拍拍她的肩头,少年小声道,“若是万疏君跟阿葵闹掰了,各自离去,你可以去长衡山,在那里修行可比这个破地方好多了。”
乔孜哈哈一笑,揣着手,重重点头。
“我记住了,我方才不是笑话你说的那两个大丈夫。”
摸了摸他的短发,见那双黑溜溜的兽瞳眯了起来,角落里的少女捏住他的脸颊,忍不住道:“我笑你你傻乎乎的,很可爱。”
“……”
他哼了声,默默背过身揉了把脸。
——
宫楼一开门,人都往里涌。与六朝府城的内城相比,这座宫楼小巧精致。放眼看去白墙红柱,黄色椽子,乌黑琉璃瓦,往上足足有十九层,乃是整个沧波城最高的一栋楼。宫楼之后就是一条中轴线上的钟楼与鼓楼。
此时钟鼓声绵延不绝,盖住众人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