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疏君没有说话,将她牢牢抱紧,热意在浑身扩散,他探到一丝潮意。
或许是想到那日客栈未做完的事,埋藏的恶意都尽数被放出来。
这样黯淡的清晨,他终于逼的乔孜换了称呼,尽管有些不情不愿,可从喉咙里挤出的沙哑嗓音十分动听。
缩成一团的人被完全抻开,咬着枕巾,半张脸被乌浓浓的发遮住,微红的眼角沁出几滴泪,嘴里小声喊了几声哥哥。
万疏君听得有些失控,稍有安抚,将她抱在怀里哄了一遭,声音极为柔缓。
屋外积雪滑落,天光雪光从窗纸透进,已到辰时了,子规声起,还有几声少年的抱怨一道传入耳中。
……
孟潮青身如槁木,那一碗茶洒了几滴,他闭了闭眼,挥翻茶盏,听到瓷器碎裂之声,只觉得头疼欲裂。
梦中之景尚还历历在目,陡然撞见现实,脆弱的不堪一击,他分不清何为真何为假。
踉踉跄跄站起来,迎风而立,孟潮青后知后觉自己已经浑身冰冷。
清泪凝霜,此刻视野模糊一片。
“师兄?师兄你还好吗?”
柳莺莺在外不住敲门,她方听见压抑的息喘,耳朵贴门仔细一听,伴有几声哽咽,联想起天将明时隔壁的动静,她不敢置之不理。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门内孟潮青久久未有回应,高楼上风声凌冽,柳莺莺等不及,道了声得罪师兄后立马拔剑将门劈断。
穿着道袍的女子站在门口,安慰的话藏在肚子里,尚未出口,乍见眼前之景,猛地呆住。
落地格窗完全打开,从云上落下的细碎白雪因风飘入屋内。身姿颀长的青年一身单薄深衣,袖着手低头望向楼下的沧波城,挺拔清冷。
入目雪白,连绵的屋脊上纤尘不染。
孟潮青淡淡望着一切,忽就无比念想青云山那间药庐。
同样的冬天,他跟着乔竹成婚,只有两个人,草堂里无比简陋,穿着喜服的少女眼里春水盈盈,映照出他无措却又期待的模样。
如果当初在一开始,他并没有执剑相对,就跟着她一起走出瀑布,顺着那条山间小路行到湖边,如今连孩子都会有,哪里会有其他男人。
那些令人心悸憎恶的画面砸不碎,像是故意恶心他。
孟潮青捂着胸口,有种气急攻心之感,冥冥之中乔竹说过的话他全部想了起来。
被九夷一剑刺中,愤怒不已。
当小干尸漏水时又惊恐喊他。
新房里肚子疼,屋前念诗。
白发楼前被人乱中打了一巴掌,气的声音都在抖。
……
憔悴不堪的男人低下头,宽阔笔直的太白道上一抹红艳灼灼如桃。
老鼠嫁女,黄鼠狼敲锣,猫公在前,头戴虎头帽,周围都是看热闹的小妖怪,恭贺话层出不穷,什么“佳偶天成”“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之类。
孟潮青歪着头看了半晌,嘴角露出一点笑意。
只是下一秒便见那窗前坠下一抹白色身影,从高楼之上飘然落下,白衣如雪。
第104章
乔孜在孤篁山待了一晚, 第二日日中才回到沧波城。
几个人在城外遇上一个湿漉漉的负剑少女,乔孜像是见过,可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回头多望了会儿, 不妨她也回过头。
冬日杏林里, 树影交错,两个人视线相对, 即刻又扭过头,皆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你认识那位姑娘?”
“兴许,也有可能跟我某些故友有几许相似之处,一时勾起怀念罢。”
乔孜想破脑袋, 诶了声, 一脚踩在积雪上伸手团了个雪团, 捏实之后反手一丢,立马闪身拉开距离不再去想此人是谁。
啪的下,只见疏疏日光里风吹雪尘。
头顶碎雪的熊小鱼眯起眼:“……”
随后两个拳头大小雪球砰砰砸过去,乔孜左闪右避, 转身一瞧,这才发现熊小鱼追了过来。
少年一身玄衣修身利落,怀抱大雪球, 红色额带压住几缕碎发, 眉眼略显青涩, 呼呼往前冲, 一边跑一边叫她等着。
好家伙,好家伙。
乔孜愣了下撒腿就跑, 偶尔砸几个雪球干扰他, 两人一路跑出杏林, 呼声喊声不断。阿葵与万疏君见状,不得不跑着也跟上去。
雪原上四个小点慢慢聚在一起,身穿蓝衣白裳的少女眼睫上挂着雪,喘了口气,伸手连忙挡脸,最后蹲在地上差点往雪里钻。
“适可而止!”
“住手住手,熊小鱼你讨打!”
话音一落,大雪球砸地,穿着玄衣的少年扑通跪在雪地里,捶雪不甘心:“你叫什么,这是正当比试,多一个万公子实在不公平,你让他先住手!”
一把玉骨折扇搭在肩头,万疏君摇摇头:“你可以叫阿葵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