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厢师兄弟在雨中走了半日,却一无所获,饥肠辘辘回到客栈后,周雪安便殷勤地递上热帕子,问道:大侠辛苦一天,晚上吃点什么?
徐潜风不讲究,吴宿风却忍不了了,忙道:阳春面即可,只是让你们厨子少放些盐我们口淡
周雪安对小二使了个眼色,那小二便唱着菜名往厨房去了,徐潜风便向周雪安打听起萧戈的事,周雪安却一问三不知,只赔着笑脸道:我这小店生意不算红火,每日来往的宾客却也不少,便是小人想记着各位爷的音容相貌,也实在是无能为力。
徐潜风不喜他这副奸猾之态,便道了谢,独自回房了。吴宿风却记挂着鹿野的事,待他走后,这才问周雪安,掌柜可知午后那位碧衫姑娘是何人?他怕掌柜忘了,又提醒道:那时她坐这一桌,黛眉如远山,不甚细长,却是浓淡合宜的,眉心一点朱砂痣他怕失礼,不敢再继续说,可那姑娘的面容已然刻在了他的心上。
周雪安料定他们会问阁主的事,一早便编好了应对的幌子,只是听这小童男描述得如此细致,许是已经拜倒在阁主的石榴裙下了,然而神女无梦,阁主看上的显然是那位憨蠢的师兄,便笑道:那是前任陆知府家的小姐,鹿小姐人美心善,更是位杏林圣手,每逢初一、十五会在广济堂坐诊,你们武林人士最是容易跌打损伤,届时往那去,保准药到病除。
吴宿风听了当真开始计算起日子,又对掌柜讪讪一笑,解释道:多谢掌柜告知,请稍后将面送至客房。
吴宿风回房时,徐潜风正在观习剑谱,他心中猜想宿风定是打听了那女子的事,等着他开口分享消息,可宿风只是抱着剑倚窗不语,直到两人沉默着用完了那晚寡淡无味的面,宿风道:瞧着天色明日许是也放不了晴,依师兄看这伞要何时归还才合适?
徐潜风瞧着门边立着的那两把伞,却有些疑惑自己竟会接受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可疑女子的好意,宿风看师兄脸色不豫,便接着道:听说这位小姐是位医师,十五会在广济堂坐诊,今日已经十二了,便再等几日直接去医馆还伞道谢最适,说不定陆小姐还诊治过那些被叛雪主人所伤的受害者
潜风点了点头,却道:今日一路看下来,街上女子寥寥,鲜有衣着华丽者却皆以帷帽掩面,那位姑娘如此抛头露面定是不妥况且她那位侍女应该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何以那时没有即使护主?十五去还伞可以,相交倒不必了。
宿风道:师兄已经试过陆姑娘的武功了,总之她不会是叛雪主人,师兄多虑了。
鹿野眉心那颗勾人夺魄的朱砂痣,就是最重要的证据。
徐潜风提剑而起,冷冷告诫道:无论如何,你不要忘记下山前师父的嘱托。
这话是告诫却也是自勉。
剑即侠之侣,道即侠之魂。这是他们从小就铭记于心的话,他们曲阳的弟子,心中盛着的只能是天下大爱,绝非儿女情长。
宿风见师兄消失在雨幕中,平生第一次对他们坚持的道产生了怀疑,可这种念头转瞬却被愧疚感替代。师兄即使下山也一刻不敢懈怠,冒雨练剑,而自己不过只见了那姑娘一眼,就生了心魔,宿风提起他的那柄漱泉,却又闷闷地躺下了。
鹿野因晚间多食了些,胃胀难以入睡。她听着外间廊下的脚步声,那步伐轻重和缓,与自己的脉搏一致,渐渐扬了嘴角,看来小胖子也失眠了,她想。
鹿野不喜与人共眠,甚至受不了自己的床上多一个枕头,卧室外也无下人上夜,然而她并非从小就喜欢独眠,幼时每至雷雨狂风天总要偷偷躲进鹿室的被窝,鹿鸣发现后,狠狠责罚了姐妹俩,鹿野就渐渐改掉了这个习惯。
陆晏站在帐边踌躇不前,他想赌一把,这才鬼使神差地来了她的房间。他知道以她的耳力一定是辨出了他的脚步声,许是夜雨寒长,冷透了他的希望。
鹿野挑了床帐,瞧他只着月白中衣愣在床边,身影如寒月萧萧,一时间却也有些关于岁月的感慨聚上心头,却只清了清嗓,疑惑道:暮鸿?
陆晏向前坐在她的床边,背对着她低声道:姐姐,我是夜里醒了,想来看看你。
鹿野淡淡叹了口气,往床内挪了挪,道:怪冷的,上来躺着说话。
鹿野生得削肩长颈,身量娇小,两人并排躺着时,脚只能够得着陆晏的小腿,她想到初见陆晏时,那个小胖子还与她同高,可是没过多久他就超过了她,好在鹿野飞得快,不然一定会被嫉妒心折磨死。
她都二十五了,这辈子再也没有长高的机会,何况又有当年鹿鸣给她喂的那药的影响,鹿野算是认命了。
陆晏握着拳,侧身面对着她问,阿姐现在有了心仪的男子了?
她听了只淡淡一笑,脸颊拱起一个柔缓的弧,这话他已经问了多次,鹿野即便再厚脸皮,也装不了傻了。
陆晏肩膀的影子盖子她的身上,她只有他的一半宽,可力量和速度却是他永远也不可匹及的,鹿野道:有个目标,算不上心仪,不过条件合适。
陆晏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