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天,他穿着白衬衫和黑色的西裤准备去少年宫上大提琴课,临出发前,郁安晏听到有人在私下议论。
“听说郁总有个十一岁的孩子?”
“什么,私生子吗?那孩子健康吗?那……安晏少爷。”
“那孩子特别健康,据说还很聪慧。”
“嘘,这话千万不要给安晏少爷听到,据说郁总准备把那孩子接回来了……”
郁安晏终于明白郁家这群人这段时间看他眼神是什么意思,是怜悯,是看一个注定短命的死人的怜悯。
郁安晏每个周末下午都会被送到艺术宫上大提琴和艺术课。
“安晏身体不好,以后就不要再学些金融啊管理类的课程了,我就只希望他好好的,学学大提琴钢琴陶冶情操就行。”
郁安晏那天课后没有人来接,他一个人通过艺术宫长长的楼梯走到了天台的房间,当时他蓄了到脖颈的头发,他搭了两个板凳,站在了窗台上。
这个艺术宫的修建风格是难得的纯中式的,玻璃是彩色的,上面贴了当时非常难得有审美彩绘神仙图,郁安晏记得很清楚,当时他站得窗前,那块玻璃上是彩绘的地狱图。
整张图的中心是一小块悬了金珠的镜子,四周全是嚎叫的恶鬼相,当时郁安晏看着这幅画觉得很有意思,大家都求着惧怕着恶鬼的靠近,奢求神仙的庇佑,但是神仙也不是能庇佑所有人的。
郁安晏推开了彩色玻璃,钢琴练习室里有人在弹命运交响曲,傍晚的风吹开郁安晏额前的碎发,露出郁安晏狭长黑眸下有点冷漠的眼神,他只是有点想要往下踏一步的想法。
门被骤然打开,郁父打理精细的头发凌乱,表情慌张地看着郁安晏,双手张开:“安晏,怎么了?下来,到爸爸这里来,爸爸给你买了最新款的赛车,刚开发布会就被爸爸拍回来了,下来好不好?”
郁安晏低垂下眼睫,他往下看了一眼,一群人都焦急地站在下面看着他。已经有人开始铺救生气垫,练习室的命运交响曲陡然停下了。
他透过彩色玻璃看了眼逐渐暗沉下去的天色,从搭好的板凳下一步步走下去,去迎接他注定会在某一天戛然而止的命运。
郁父冲过来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就像全天下最普通的父亲一样,紧紧地抱住他,摸着他胸腔里还在跳动的心脏,劫后余生地大喘气。
可是,郁安很清楚,郁父要的是活着的健康的他,其余所有人,要的也是活着的他,活着的他才能撑起那些名利和富贵,活着的他才有数不尽的时间,没有人会要注定死去的他。
命运残忍地剥夺了他二十三后的所有时间,要把他推进地狱。
但南镜,南镜居然冲进来说要救他。
傍晚的山风吹起他眼前的碎发,郁安晏紧紧闭了闭眼,再睁眼,墨黑的瞳里全是不顾一切的疯狂,他跪着抱紧南镜,声音嘶哑:“南镜,我想你活,你要活着。”
那群腐尸端着红蜡烛迈着僵硬的步伐一步步走上来,那个腐肉组成的怪物发出一声尖声叫喊,缓缓从天梯上爬起来……
“叮-铃-”
南镜胸口的红绳上挂着的一颗铃铛骤然响了一下,那是从左到右的第二颗铃铛,郁安晏的铃铛。
黑漆漆乌云遍布天色中,郁安晏的心口陡然冒出了一根红线,这根红线蜿蜒曲折直直地连向南镜右肩的地方,南镜“唔”一声,他心口动了动,耳边听到一个缥缈带着熟悉凉意的声音在对自己说话。
“南镜,”这声音很像是郁安晏的声音,但又仿佛夹杂着缥缈的仙音:“你现在要对我产生信赖,你心里要想郁安晏能救你,你们能活着走出单龙村。”
救他?活着走出单龙村?
南镜缓缓睁开眼,他陡然撞入郁安晏藏着深深情绪的凤目,一个腐尸直接冲上来要去抓挠南镜的心口,郁安晏低下上本身,紧紧挡在南镜身前,那腐尸直接抓挠到郁安晏的肩膀。
血液滴落下来。
南镜眼睛睁了睁,他要活着走出单龙村,要带着郁安晏或者走出单龙村。
南镜右肩上的红线闪烁着光芒,那红线轻轻飘起,和郁安晏心口冒出来的红线直接连接,两根红线接触之时,红线猛然成结。
一张很像是绘卷的东西猛地从红线连接中飘起来,这张绘卷很像是古时候人们会用宣纸卷轴装裱的画卷,洒金宣纸,两边有两根手指粗细的红色卷轴。
这个绘卷飘起来,闪着微弱的光芒停在南镜的面前,南镜微睁着眼看到这绘卷上是一个好像是个古典的男男人。
绘卷中的男人穿着白色腰部有绑带的右衽上衣,底下是红色洒金的百褶襦裙,手里捧着一个嵌金的银碗,这男人凤目淡唇,肤色极为白皙,墨眸半敛,身形修长,头发以一根金钗高高束起。
这男人面色冷淡的右眼角下一滴鲜红欲滴的泪痣,下颌冷漠倨傲的抬起,除了穿着,这绘卷中的男人和郁安晏长得一模一样。
这绘卷的男人在南镜看过去的一瞬间,冷漠的墨眸突然抬眼看向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