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龙山上的墨绿色的树木在暴雨中被冲刷绿意浓重,整个天地被暗沉沉的天色和暴雨笼罩,灰白色的天梯在暴雨中就像是一线危险的白线,南镜半跪到在粗粝的石阶上,身上的红嫁衣早就被暴雨浸湿,冰凉湿润,没办法给他提供哪怕一点暖意。
南镜瓷白的皮肤在似火的红嫁衣衬托下显得苍白,暴雨从他的黑睫上滴落,在红嫁衣上碰一下,然后“啪-”地落入石阶上。
然后南镜就被骨节分明的手掐着下巴抬了起来,南镜看着男人那张和郁安晏几乎九分相像的容貌,在暴雨中下意识小声说:“郁安晏?”
男人轻声笑起来,他的声音像是抵着喉咙发出来的,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疯意,那双倨傲冷漠的墨瞳看着南镜,就像是……下一刻就要扭断南镜的脖子。
“你可以叫我郁安晏,”男人手指紧紧掐住南镜的下巴,大拇指伸出擦了擦南镜唇边沾染的血雾,低笑道:“刚好,我不太喜欢听到别人喊我孟婆。”
南镜身体发冷,他控制不住的轻颤,被怪物撕开的红嫁衣在雨水的作用下不断的向下滑落,南镜想,真的太冷了,比他冬天只能裹紧一床薄被在出租屋睡觉的时候还冷,比他穿着破口的鞋子在雪水融化时走路还冷。
一口凉气呼出来,南镜的唇在“郁安晏”的手指下颤抖着,瞳孔有些涣散,他手指下意识捏紧,喃喃道:“……冷。”
“好冷……”
“你可真是……”男人把伞稍稍倾斜,墨瞳定定地看着南镜,声音带着冰凉的病态:“太弱了。”
“南镜,鬼神榜上我是第三名,如果你之后不能收集到足够的鬼神榜绘卷,你迟早会被不断逼近的奇诡之物弄死,到时候我也会跟着你一起被撕碎。”
男人低低笑了一声,他随手扔开伞,伞上的琉璃珠子碰在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男人一手掐住南镜的下巴,一手直接按住南镜的肩膀,低头表情带着疯意轻声说:“南镜,不如我杀了这单龙村所有人,连带你一起,既然总是要死,你不如现在就殉了我。”
“还是说,你得到了我,却不愿意和我一起死?”
说着男人掐在南镜下巴上的手缓缓下移,猛地握住脖颈收紧。
南镜呛咳出声,他浅色的瞳孔没带任何表情地看着男人,他不懂这人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就像之前在满是棺材的三楼房间搞不懂郁安晏的想法一样。
“叮-铃-”
南镜放在远处的黑色背包动了一下,那张被南镜塞进去的酆都大帝绘像轻微动了动,随着一阵金光闪过,那张绘卷猛地撕开,被沉甸甸的深云包裹的天色仿佛被刺破了一个口子,乌黑暗沉的天色裹着的灰白色天梯上出现了一道光。
那闪着金屑一样的光芒从破口处直直照射到地上,风停雨止,墨绿色层染的树木全部静了下来,一股极强烈的气息带着暖意席卷过整个天梯,一柄玉剑,篆刻着无数金色字符的玉剑从天上降下,磅礴到无可阻挡的剑光朝着两人冲来。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握住了这柄嵌金玉剑。
南镜身体回暖,他动了动身体,下意识回头,看到黑漆棺材旁,灰白色的天梯旁,一身嵌金底玄色长袍的男子单手负手站着,细微的风把他的大袖吹得微起,他身量极高,长身玉立,玄袍边垂着一枚皎白有金边的玉莲花。
男子头戴一顶极贵重的十二旒金冠冕,冠冕上的东珠随着他的动作轻晃。
南镜的心神跟着晃动的东珠晃了晃,他的心脏好像被什么极细的丝线绑起,那细线还会不断地收紧,缓慢的,磨人的收紧。
似乎是感受到南镜的视线,男子回身,他的皮肤如上好的玉质一样冷白,透着一股不可接近的气质,那藏在东珠下的眼神流泻出很淡的悲悯,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神仙俯视着自己的信众,缥缈不可捉摸。
南镜在看到男人眼神的一瞬间,他仿佛听到一声从天边传来的缥缈脆铃响,这声音让他的浅色的瞳上都泛起一点点漆的墨似的色泽,心脏处那仿佛绑起的丝线骤然收得极紧。
“唔-”
南镜深呼一口气垂下头,从红嫁衣上衣的宽袖里伸出细长的手指,那手指按在红嫁衣那块用金银线绣着龙凤呈祥的地方,正是南镜心口的地方,南镜手指收紧指节泛白。
这男子穿着和当时他从黄木供桌上收走的神仙绘像几乎一样,但是本人却比那副神仙绘像上更似神仙,更高不可攀,就像是有次小时南镜去道观参拜,当时他在蒲团上看着坐于高台上彩绘的神像,那神像绘得极好。
南镜很好奇,爬上高凳子上想要去碰,但总是差那么一截,然后被发现的大人从凳子上抱下来,后来那道观里的神像好像被移走了,他再也没碰到。
冷汗涔涔间,南镜抬起眼,他乌发瓷白的肤,眼尾因为心口的潮痛泛起红意,金光从天际撒下,在一脚不慎踩落就会粉身碎骨的灰白色天梯上,南镜的视线和玄衣男子碰了一瞬。
仿若满池皎白的金边玉莲齐齐盛开,南镜好像听到了仙音缭绕间铃铛在疯狂的响,他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