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裙斜浪起,绣履香风生。
“一苇渡江”功法在覃清足下使出,更多了几分仙逸轻捷之感。
杨朝夕见她无意间打通了个中关窍,正是该勤加习练、以求步法纯熟的大好时机,是以未加劝阻。只是依着她快慢一路护持,防止她内息忽然滞涩、脚上收力不及,跌个人仰马翻。
覃清虽是道修,毕竟内息单薄,待七拐八绕、奔行里许后,便觉难以为继。加上小腿上刀口处,痛楚逐渐难耐,才意犹未尽、徐徐收了内息和脚力,停在一处荒败的废墟前。顿觉浑身舒泰、酣畅淋漓!
杨朝夕也收势停下,听着远处暮鼓声声、由徐转疾,便向覃清抱拳道:“覃师妹!已是第三巡暮鼓了。我先送你回去,报仇之事、稍迟些我自己便可料理。”
覃清却摇摇头,樱唇一撅、双拳攥紧,摆出一副倔强的架势来,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离去。
杨朝夕只得又道:“昨日‘如水剑’已然出世,近来城中只恐又不太平了。你腿上刀伤未愈、又是偷跑出来,倘若再夜不归宿,岂不是要急坏了覃世叔他们?”
覃清明眸一愣、终于有了些动摇,却还兀自嘴硬道:“可是,若那关大石城府深沉、又存心歹毒。不论杨师兄你如何诘问,他明里不肯认账,暗中却使些生石灰、迷迭香之类下三滥的法子,岂不是要身陷险境……”
杨朝夕登时一笑:“覃师妹,你把关里正想得也忒精明了些!他在山中数年,若果真有这等狠辣心思,只怕早便伐林建寨、占山为王啦!”
覃清还要再辩,却觉胸前一紧,后襟已被杨朝夕揪住。旋即便如小鸡仔般,被他连拎带提、便向审教坊南坊门奔去。
覃清登时一阵羞恼,忍不住叫道:“杨师兄!放开我!我自己能走……再不放开,我要叫人啦!来人啊!来人啊!采花贼作案啦……”
几个木讷坊民,闻声转过脸来。奈何杨朝夕身法太快,却只见一青一绿两道残影,擦着道旁树荫一闪而过。登时有“见多识广”的坊民惊叫道:“妖魅!有妖魅!快跑啊!”
旋即各自转身、四散而逃,看得覃清无比气闷。
杨朝夕一口气奔出审教坊、才停下身形,松开揪着覃清的手,脸色一板道:“覃师妹,现下你可以叫了。这街上到处都有巡城的不良卫,不但能捉贼缉盗,还能护你回去。”
覃清理了理裙衫,粉雕玉琢的脸上、被夕光染上一层橙红:“杨师兄莫生气啦!清儿听话还不行吗?这附近有乞儿帮的朋友帮衬,一样能护我回去,不用劳烦杨师兄再奔波一趟。清儿这便给他们传讯。”
说罢,果然从粉颈中拽出一道红绳,绳端坠着一枚小巧的竹哨。
竹哨含在樱唇、发出高亢尖利的声响,瞬间传出很远。哨音忽短忽长、暗合节韵,却是乞儿帮帮众新近琢磨出来的“竹声传讯”之法。即可呼朋引伴、亦可遇险求救,最适宜在一坊一市中使用。
哨音响过几遍,果然有七八个左手陶钵、右手短棍、衣衫褴褛的乞丐,从东西两边徐徐走了过来。
杨朝夕这才信了她的话,忙又将那胶皮面具敷在脸上、转身闪入那坊门立柱之后:“报仇之事,不宜声张,我便先不与教中兄弟相见了。你说个处所,杨某报完此仇、好去给你报个平安。”
覃清恋恋不舍道:“师兄务要小心!清儿近来暂居立德坊祆祠附近,爹爹在那租了处院落。你若来时,只须寻到祆教之人、亮明身份,一问便知。”
杨朝夕点点头,蓦地身形一撤、登时倒退数丈。旋即身如鸢鸟,几个起落后、便隐没在一片低矮破旧的屋舍间。
晨鼓响起,金辉洒遍,洛阳城早早便苏醒过来。
景行驿馆内院,天字壹號客舍前,两驾锦帷绣幕的油壁车,领着一队骡马牵引的平板车,宛如长蛇、一字排开。惊动了驿馆中许多尚在酣睡的吏员。
一些从洛阳采买的茶叶、香料、酒浆、绸布、瓷器、宣纸、铜器、药材……等物,一箱箱、一团团塞入拉货的篷车之中。看样子是要从洛阳动身,去往别的州府。
不多时,雁门郡王、魏博镇节度使田承嗣、驸马都尉田华二人,一主一次,父慈子孝,一道出了馆舍。身边围绕着“魏州八雄”“河朔二十八宿”等人。身后则跟着重金购得的一批新罗婢、昆仑奴,手足间皆被铁链拴紧,又被绳索连缀成串,被“天雄卫”押着在中间,个个神情委顿、木然无声。
田承嗣转过头,笑着与田华交代了几句,便径自登上第一驾油壁车。旋即令人落下四面帷幕,再也去不理会麾下幕僚、藩兵的忙碌。
田华原本谨慎谦恭的面色登时一松,露出素日的骄横跋扈来,登时也迫不及待、钻进另一架油壁车。随着帷幕纷然落下,车中登时传来女子娇嗔嬉笑之声。然而过得许久,护在车驾四周的天雄卫们,便听得车中田华、发出一声力不从心的咆哮,随后便是响亮的鞭笞声中、夹杂着隐约的啜泣声……
在景行驿馆躲了一夜的王轩、董仲庭两人,此时也各自领着残余的锁甲卫和不良卫,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