熏风雅舍,皓月绮云。
杨朝夕转过身去,果见柳晓暮云髻半偏、亭亭而立,正笑吟吟望着他。一袭黄襦素裙,竟有几分温婉的错觉。
又转头看了看花魁颖娘,和煦笑意竟全凝在了脸上,身体也一动不动、宛如泥塑,不由十分惊诧:“晓暮姑娘,小道如何猜得出来?这……这颖娘怎地不动了呢?”
柳晓暮慵散地抻了个懒腰,漫不经心道:“小道士好生无趣!字斟句酌的艳诗都做得出,偏偏对这分身化影的术法、却不肯多动脑子猜度一番。这颖娘所以定在那里、一动不动,自然是撞见我的缘故咯!不信你现在再瞧她,便能猜出些许端倪来。咯咯!”
杨朝夕闻声望去,果然那颖娘虽双目无神、如丢了魂一般,朱唇却是一张一翕,虚开空合,发不出半点声音。看口型、却与柳晓暮言语内容处处贴合,宛如她操控的一只提线傀儡,只不过这傀儡太过血肉丰满、栩栩如生罢了。
心头灵光一闪,登时想到通远渠时那日、钟九道前辈暗暗给他讲过的那门“对影成双”的子虚术,不由脱口道:“小道明白啦!这颖娘该是晓暮姑娘的一道影子吧?”
柳晓暮凤眸亮起,抿嘴巧笑道:“小道士有高人之路,果然见地非凡!不过却只说对一半。姑姑这门术法,却不是要修出身为化身、好辅助真身修行,只算是高明些的障眼法罢了!
之前那‘燕山圣君’霍仙铜,用的乃是‘子虚乌有之术’,手段残酷、有伤天和。而姑姑所用之术,则是‘分虚化影术’,也有个好听的名目叫‘水月镜花’,不须杀伤人命即可达成。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分出来的‘影身’,只能如寻常人般坐卧止息,没有半分道功武技可以傍身。若遇大险,亦有性命之忧。因此在人族眼里,颖娘也不过是一副惹人垂涎的好皮囊罢了!”
杨朝夕听罢,顿觉匪夷所思!当即忍不住凑上前去,在颖娘手臂上捏了几下,只觉触手温润,且滑腻绵软、宛如凝脂,与常人并无不同。
心头便又生出一道奇怪念头,右手微抬、就向颖娘下巴捏去。
便在这时,颖娘忽地“嘤哼”一声、双眸竟又灵动起来。望见杨朝夕骤然伸出的手,登时脸现薄怒、手中潮音钟立刻砸下:“林公子!你要作什么?!你放尊重些!”
“啪!”
潮音钟毕竟是青铜所铸,砸在指节上、难免十指连心地疼。
杨朝夕右手骤然撤回,脸上早拧成了一团,口中叫苦道:“嘶——晓暮姑娘!你、你……何故又戏弄于我?!”
颖娘打完杨朝夕,担心他恼羞成怒,登时莲步轻移,仿佛小雀一般、躲藏到了柳晓暮身后,气鼓鼓叱道:“哼!颖娘虽敬重公子才情,有意邀来调弦弄筝、共论辞赋,竟不料、不料公子也如那些酒客一般,是个道貌岸然的登徒子!”
说罢、犹不解气,又把朱唇凑到柳晓暮耳边道,“姑姑今日若不替颖娘好生教训一番这个登徒子,颖娘便去与郭掌柜说,再不去行那等抛头露面、强颜欢笑之事啦……”
杨朝夕望着那几乎一般无二、精致绝伦的两副容颜,早看得目瞪口呆。心中直叹这“分虚化影术”当真玄奇神妙,竟能复刻出个一模一样的自己来!却不知这法门人族能否修习,若能化为己用、岂不又多了一门脱身保命的底牌?
柳晓暮却将颖娘牵至身前,柔声宽慰道:“这位林公子,是姑姑一位朋友。他不知你我二人关系,是以方才唐突冒犯,却非有意之失。你还是先回雅舍歇息,若遇难解之事、仍以‘潮音钟’唤我便是。姑姑正有些事情,还要与他分说。”
颖娘当即应下,乖巧地福
了一礼,便将方才置于地上的风灯拾起、欢快地跑开了。
柳晓暮知他满腹好奇、也不客套,扭身笑道:“若想问什么,便随姑姑我去雅舍中说罢!”
话语落定,却见柳晓暮玉手一招,登时便有四枚小巧的蒲纹青玉圭,从五楼四角电射而起、汇成一股青光,没入她袖口之中。而楼下推杯换盏、调笑作乐的声响,这才如洛水微澜般,层层涌将过来,将初来时的幽静、瞬间打破?
延至雅舍,两人坐定。
张望着房中精致考究的布设、嗅着驱蚊醒脑的安息香,杨朝夕竟有些不自在起来:“晓暮姑娘,怎会、怎会躲来此处疗伤?”
柳晓暮白了他一眼道:“不然呢?你以为妖修都喜欢刨土挖洞、凿山做穴么?此地既无闲人叨扰,又不缺酒食汤药,岂不是行功练气、疗养医伤的绝佳所在?咯咯咯!”
杨朝夕顿时语塞。许久方才又道:“晓暮姑娘,你那分虚化影术、究竟是什么术法?竟能凭空幻化出另一个自己来,可否给小道略说些其中门道?”
“噗嗤!那叫‘影身’,也非凭空幻化。”
柳晓暮端着茶盏、正襟危坐半晌,终于忍不住笑着纠正道,“小道士,姑姑就知道你会问这个。也罢,反正妖族术法、你也无从修习,便满足一下你那好奇心!”
杨朝夕听闻这神妙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