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口风松动,上方传来李秋晴与素心的双双低呼,显是惊喜难抑,慧真师太也甚是喜慰,道:“多谢长老慈悲相助,贫尼感铭肺腑。”
“哐当”一声,上空投下一束微弱的亮光,冷风飕飕,一条银丝悬着铁盒,从那直径不足一尺的圆洞缓缓垂了下来。
许宣心中剧跳,知道逃生的机会来了,大悲就算有通天之能,也绝无法一边为慧真诊脉疗伤,一边继续这般压制自己。当下凝神聚气,静待时机。
大悲道:“慧真大师言重了,慈航剑斋对敝寺恩德深厚,贫僧若能报得万一,也不枉了这六十年的修行,只恐德薄能鲜,有负重托。”说话间,那系着铁盒的银丝已悬到了头顶,他抬手伸指,缠绕住丝线。
银丝嗡嗡震动,金光晃漾,忽明忽暗地照着大悲的脸庞。
他“啊”地低呼一声,露出难以置信的惊讶神色,待要说话,却又似想起了什么,皱着眉头,沉吟探查。过了片刻,脸色忽白,又渐转通红,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双眸精光闪动, 又惊又疑又怒。
上方突然银光晃动,似有人持镜反照明月, 将月光折射而入。。一道刺眼的金光登时沿着那丝线直贯地底。
“叮!”
那银丝末端的铁盒突然弹开, 光芒四射, 万千萤火虫似的发光物喷涌而出,围着大悲和尚嗡嗡乱舞。
许宣猝不及防, 被刺得酸泪直涌。大悲在黑暗中待了数十年,被这强光所照,更加睁不眼。
“哧哧”连声, 缚在许宣身上的丝茧纷纷松脱。
他心下大喜,正待发力反制,铁盒内悬空浮起一颗光球,折射着月光,映照着大悲四周的万千萤火虫, 炽芒轮转, 更加幻丽夺目, 难以逼视。
大悲和尚紧闭双眼, 须发乱舞, 扭曲的脸容涨得通红,闪掠过愤怒、恐惧、悲哀、愁苦、狂喜、贪婪……种种古怪而又矛盾的神色,双手也跟着不住地颤抖, 十指忽曲忽直,忽而握拳忽而合十,忽而探爪交叉,青筋暴起, 像是在反复挣扎。
许宣大奇, 虽不知端倪, 但也能猜到这光球必有古怪。心中一动,凝神曲指, 朝怀中隔空一勾,流霞镜登时冲脱而出,与那光球交相辉映。霎时间霞光万道,满室姹紫嫣红。
大悲和尚“啊”地一声大叫, 猛地睁开双眼, 张大嘴, 狰狞而又恐惧地瞪视着流霞镜中所映的光球。五官虽无变化,原本慈眉善目的脸容却被霓光波映得凶暴无比,竟似变成了另一个人。
许宣汗毛倒竖, 隐觉不妙。
就在这时,上方传来“当”地一声响,似有什么摔碎在地板上,接着又隐约听见惊呼四起,慧真师太颤声道:“是你!果然是你!你……你就是当年盗走玄武骨图、害死观照大师的敖无名!”
许宣心中剧震,大悲和尚也似被雷霆当头劈中,张口结舌,满脸肌肉抖动,急速变幻种种古怪的神色,突然“呼”地振臂站起,纵声狂笑道:“不错!我是敖无名!我是敖无名!我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九头龙王敖无名!”
铁链绷直,金光怒舞,整个人都似被地狱的烈焰焚烧起来了。
还不等许宣回过神,“轰”地一声狂震,炽光爆射,气浪排山倒海似的迎头拍来,又接连撞击在囚壁上,炸涌成十倍、百倍的狂猛冲击波,他眼前一黑,喉中腥甜直涌,登时晕迷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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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昏沉沉中,有如被山岳覆轧,百骸欲裂;又像是坠入了万顷波涛,憋闷欲爆。也不知过了多久,压力陡消,许宣猛地睁开双眼,大口大口地吸着气,却见顶上的洞口已经关闭了,那颗光球却仍悬在半空,萤火虫飞旋乱舞。
咫尺之外,一人歪着头,正笑嘻嘻地望着他。
他心中一凛,本能地挥掌朝那人拍去,“当啷”一声,右手却被铁链紧紧箍住,只能移动尺许。低头望去,却见自己须发又长又乱地垂在胸前,身着破旧不堪的僧袍,双手双脚俱被铁镣箍住,猛吃一惊。定睛再看那人,不由大叫一声,骇怒交迸,几乎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前那人青衣葛巾,腰别柴刀,左手握着流霞镜,笑吟吟地半蹲在地,满脸神采飞扬,赫然正是他自己!
霎时间闪过一个恐怖又不可置信的念头,朝那流霞镜中望去,镜中的“自己”白眉长须,果然已变成了大悲和尚!
对面那“许宣”看了看流霞镜,又看了看他,抿着嘴,肌肉抖动,似乎想要强忍着憋住笑,过不片刻,却又禁不住捧腹狂笑,翻身后跃,绕着他一连翻了十七八个筋斗,快意已极。
许宣又惊又怒,喝道:“老秃驴,你……你……”声音沙哑苍老,也已变做了大悲的嗓音。
“许宣”扮了个鬼脸,叉腰笑道:“老秃驴骂谁?”抬头看了看上方,似是怕被地牢外的人听见,朝他眨了眨眼,压低声音道:“小兄弟,现在你成了我,我成了你,骂老秃驴就是骂你自己。你喊破喉咙,外面的人也绝不相信。”
许宣这两年来经历了无数奇事,却从未有过比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