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霜没能回去未央宫,步辇至半道便有建章宫内侍来传话,道是谢箴传人过去。
惜玉面带喜色,陈霜眉梢亦有藏不住的笑意,只是这份喜悦皆在她踏入明宣殿的那一刻烟消云散。
御座旁女子熟悉的身影恍然在侧,眉黛似含一段春愁,衬得一张明艳面容愈发惹人垂怜。
陈霜礼毕,便见明如雪亦跪身行礼。举止袅娜如扶柳,是侍女宫装都遮掩不住的姣好身段,较之从前风流更胜。即便是她也不得不承认,从前在明府时若有外眷见过二人,第一眼也总是要多将目光放在明如雪身上些,为的便是这副容姿。
“初入宫中可还习惯。”对着后宫众人谢箴惯是平和的,此时他正将一本批好的折子递给明如雪,“若是有什么缺失,吩咐人去内务府去取便是。”
陈霜压下心中的不安,只笑道:“臣妾入宫一切都好,只是...”至谢箴望来,她才柔婉道:“只是未曾想陛下亦将臣妾的庶妹接入宫中。”
闻人言语,明如雪只安静地将折子放归,任由陈霜继续开口。
“若真说有什么缺失,臣妾倒是觉得平日没个能说话的人,怪是孤单。”陈霜笑靥如花,“若陛下能将妹妹调与臣妾身边,无论从前如何,今后臣妾与妹妹都算有个伴了。”
明如雪研墨的动作微滞,惹得谢箴侧目。那日殿中女人埋于他怀中的一句恳求犹在耳际,如今想来,真情流露是真,算计今日情状也是真。谢箴轻笑一声,即便没那一遭他也未必会将人送走,但不代表他能纵着这并不高明的算计。
他有心与明如雪一个教训,本欲与陈霜叙话当年的心便淡下了。
“若是孤单,便传舞乐入宫解乏也无妨。”谢箴续提笔,稍顿又道:“往事皆故,现在你是陈家小姐,朕不希望你与前尘有任何牵扯。”
他抬眼与人一语:“莫负朕的良苦用心。”
御上一番话毕,陈霜心知不妥,忙欠身告罪。较之她与明如雪的过节,显然谢箴的态度更为要紧。陈霜心里不由惋惜——较之从前谢箴初次前往陈家宅邸探望自己时的温情,如今男人的态度终是淡了许多,若非明家经历了那次灭顶之灾,自己便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侧妃,昭仪之位亦是唾手可得。再凭着当初皇帝待自己的那份心,未必不能与齐嘉豫一争,怎还需如同今日一般在凤仪宫看一场杀鸡儆猴的戏码。
况且...
陈霜看向谢箴身边的女子,便又想起在明府时的桩桩旧事,包括她当初来之不易的侧妃之位,这也是她急于和谢箴将人讨来的原因。只要明如雪一日能张口,便终究是个隐患,虽然说出的话未必能取信于人,但她最怕的便是谢箴生疑。
这厢谢箴又与她不急不缓地闲话几句,随即点了她今夜的寝,陈霜那颗惴惴不安的心才渐渐落下。
半刻后她告退出了建章宫,乘上轿辇。身边宫女听闻自家主子今晚侍寝皆喜形于色,而她的心里那一丝不甘心则逐渐酝酿出别的滋味。
几乎是陈霜前脚踏出明宣殿,明如雪便识趣的跪下以示请罪。
谢箴不去看人,心知人这打的是积极认错,下次还敢的算盘,气便不打一处来。从前明如雪像个锯了嘴的葫芦,只有在被折磨的狠了求饶时,能听到几句中听的。自那次高烧后,人便换了性情般知情识趣起来,加之自己了解了些从前缘故,到底是对人心慈手软了些。
思索至此,谢箴冷声一语:“若是没要说的,便到外面跪去。”
明如雪察言观色,就知谢箴正在气头上,“再不敢犯”与“知错定改”与人无用。便静默起身,出了殿门换了许连山进来。
谢箴听了动静,再抬首时只见许连山捧茶入内,眉心不由一皱:“人呢?”
许连山熟练地为人奉茶研墨,回答的同样顺畅,“明青衣说自个儿开罪了陛下,在外面跪着呢。”
谢箴一哂,“她倒会给自己省事。”又道:“既知有罪,便行了一轮胭脂叠再反省。”
胭脂叠为宫中妃嫔所受板刑的雅称,取一寸有余的竹板,均匀责罚臀部与腿根,直至红肿成片,一眼望去色如胭脂,故此得名。若是轻责,一轮不过百下便作罢,若要重则,打个三四轮,人得歇上半个月才能缓过劲。
许连山一听,便知谢箴不欲真将人如何,便陪笑道:“只是若让刑房来做,怕是明青衣又要受许多罪。”
话出了口,谢箴深深地看了许大监一眼,后者忙罪己道:“是奴才多嘴了。”
“罢了。”谢箴淡然道,“去取刑凳与竹板,朕亲自来。”
刑凳较之常凳,缺了两处扶手,又在椅背上端两侧安着能将人手腕固定的铁环。受刑人跪于狭小的椅面,面对椅背铐住双手,受刑时须以跪姿高抬臀部,直至露出花穴。除责罚外,也叫人知耻不敢再犯。全程每责一下皆须出声谢罚,若有抗刑或跪姿不端则加倍罚过。
明如雪跪在凳上,光裸的玉臀正对明宣殿半开的殿门,外头内侍宫人路过的动静几乎一清二楚,反之亦然。之前即便再严苛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