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崖边。
风声凛凛的。
徐羡骋从崖上探出个头,身下的马匹嘶鸣着,颠得他稳了稳身子。
他手里握着缰绳,绳索上的茬有些烙手,远处的戈滩一望无际,徐羡骋皱着眉,回忆着这段时日的战役。
几番战役下来,他们越追越远,愈发地靠近国境。
前段日子,卡瓦尔部率领一众官兵追上了蚩人,发动了突袭,蚩人猝不及防,在一阵穷追猛打下,蚩人不敌,丢盔弃甲,抱头鼠窜。
兀人与蚩人同为马背上的部落,双方都极其擅长奔袭,几股激战后,兀人将蚩人赶往卡泽戈壁,与官府军队汇合,以钳夹之势,截拦军队。
兀人此役作战极其勇猛,火铳打完上弯刀,弯刀打完便是肉搏,仇恨滔天,几次收兵拦都拦不住,上到将领下到小兵,见到蚩人就红了眼似的。
徐羡骋从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打法,吓了一跳。
他原本命令兀人若是靠近卡泽戈壁,不要冒进,自行撤退,刚刚得知兀人根本不愿意撤退,前线官兵好容易将他们拦住,差点内讧起来。
——卡泽戈壁有冰山融水,每年这个季节都会有泥泞沼泽,只有很窄的一段可以供马匹通行。
他们的军队比不得蚩人行动便利,若不能改道拦截定会被甩下,若是强行通过,只怕是会增添乱子,平添伤亡。
只是若是放走这群蚩人,终是有些可惜。
底下人也是一阵窃窃私语,显然也是对这个决定牢骚甚多。
徐羡骋收起思绪,他们一行人站在高处,这个位置恰好能观望着远处的战况。
额吉恰和孜特克在他的后方,跨马伫立。
徐羡骋绷着脸,鼻梁上的那镀金西洋镜被他折腾得快散架,但还是能将远处战况尽收眼底。
远处又是一阵厮杀,蚩人慌不择路,被赶向了事前计划好的位置。
“……大人,”后头有人这么劝他,“于卡泽戈壁撤退,怕是会功亏一篑,请大人收回成命,下官斗胆,自请指挥……”
徐羡骋淡淡扫了那人一眼,还未来得及说话。
他眉头一皱,听见后头传来马匹嘶鸣声。
徐羡骋循声望去,只见有骑兵从后头奔袭而来,大声道,“大人——世子中帐遇刺——”
徐羡骋愣了一下,“……我去增援。”
额吉恰示意后头人去追。
待他们赶到中帐,远远见到中帐上空狼烟四起,地上歪七扭八地摆满尸体。
显然不久前是经过激战,一片狼藉。
中帐被小股偷袭的蚩人围困,徐羡骋定睛望去,只见一位身高八尺的剽圆大汉,蚩人打扮,从帐中走出,拎鸡仔似的拎着手中一团黑影。
“殿下——”有人这么嚷道。
那蚩人拎着倒霉小孩儿,哈哈大笑道,“——这小孩的命,不知你们管不管?”
“你想怎么样?”有人在一旁怒斥道。
“放我们走。”那蚩人道,他们本身是为了前方撤退掩护的死士,自然不怕死,满天开价,“放我们的士兵过卡泽戈壁。”
徐羡骋沉着脸。
一旁的兀人满眼怒火,他本就不满此次卡泽戈壁撤退一事,“你休想——”
“你放开他,”徐羡骋道,他的瞳色黑沉沉的,“我给你们过卡泽戈壁,绝不追击。”
登时后方一片骚动。
“凭什么信你?”
“你要一个质子,”徐羡骋道,“拿个懵懂小儿有什么用,我是统帅,不比他有用多了?”
孜特克望向徐羡骋,发现徐羡骋昂着下巴,绷紧了喉咙,显然是下了决心。
孜特克瞪大了眼,握紧了拳。
“依我看,我来做这个质子如何?”
那人有些惊诧,摸不清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他与徐羡骋有一段距离,中间隔着些蚩人兵,若是徐羡骋过来置换这小孩,他不见得会吃亏。
徐羡骋下了马,“我来换罢,你放了他。”
一旁的额吉恰愣了一下,紧接着头皮一麻,听见后头孜特克的怒吼声,极其愤怒,如惊雷一般。
“徐羡骋——”
“……松开他,”徐羡骋顿了顿,语气装作没听到似的,对着那蚩人提了提眉道,“你说话不算话么?”
那蚩人哼了一声,“你……倒是算个汉子。”
徐羡骋抬起脚,靠近了蚩人,他望了望远处天边升起的信烟,心中有几分笃定,接着道,
“我数三下,你放开这小子,我让后头把火铳弩箭都放下,行不行?”
“行。”蚩人勾着眼看了他一会儿,他们这般搅乱敌军后方,让对方闹个群龙无首,前方被追击的进度便自然慢了,他是此番奉命来拖延时间,自然是越长越好。
“一、”
那李瑚浑身发着抖。
“二、”
后方掀起了一阵骚动,夹杂着男人的怒斥声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