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
五月斜风细雨,六月蝉鸣雨沸。
闷人的热,和闷热中的寂寞。
以及寂寞中的暴戾和暴戾中的绝望。
李三斤无所事事地在山庄里鼓捣着奇奇怪怪的汁水,王美丽在一旁生无可恋地皮笑肉不笑。
“儿啊,好玩吗?”王美丽问道,阴阳中夹杂着怪气。
“好玩啊。”李三斤依旧少年心性,无忧无虑随口道,随手将一把草药放进嘴里嚼出汁水,吐到了面前的陶碗中,兴奋又虔诚地搅拌起来。
王美丽的表情登即抽搐,哪怕她已经见怪不怪,也还是每次都被自家儿子的无良行径所恶心到。
“儿啊,这药你不是给你师兄们配的吗?”王美丽转过了头,眼不见心不恶心。
“是啊!就是给他们配的上好的内服之药,还魂神液!”李三斤小心翼翼地搅拌着,神采飞扬。
三年前,李三斤与布衣派结缘,而后逐渐熟络了起来。少年人谁没有仗剑走天涯的豪迈与向往,便同布衣派一起在万景山庄学武。
李三斤天赋异禀,逐渐有了自己的武学风格与特色,人送名号“李三天”。
顾名思义,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总之,就是不能好好读书习武。
蒋溪忙着与自身斗争,也无暇管束李三斤,如鱼得水的三斤兄便撒丫子似的玩乐起来。
别人都是每日精其所学,而他则是日进斗金,靠着“勤学苦练”的一套制药技术,在万景山庄乃至整个姑苏城招摇撞骗兜售神药。
从跌打损伤到飞升修仙,从头疼脑热到人畜生崽,面面俱到,事无巨细。
全方位无死角地垄断了整个市场上的邪药资源。
姑苏三年,别人都是脱胎换骨成为武林中的高手,而三斤兄则成为了那些“低手”中最高不可攀的富一代。
发家致富的李三斤依旧保持贪生怕死的真我,在得知师兄弟们要去阳山扬名立威后,果断选择了布衣派宝典第一式“逃出生天”,忙转移了巨额财产,悄悄地回到了紫金山。
王美丽对于这个儿子真是又爱又恨,恨的是他不走正统路,不读正书不学武;爱得是这儿子显然是个医学奇才,凭借自己瞎捣鼓,已经赚回来够母子俩挥霍几辈子的财富。
每当王美丽想要发火怒骂的时候,一看到箱子里那厚厚的银票时,满腔的怒火便顷刻融化成绵绵的母爱。
“他爹啊,你看,我们真是生了一个好儿子呢。”王美丽欣慰地想。
李三斤虽然人在紫金,心却在阳山。
他不知道从哪淘来一个小玩意儿,那玩意儿远看似只夜明珠,近看也是只夜明珠,却是充斥着邪性。
回紫金山之前,李三斤曾取了三兄弟的眉心血,三注血液甫一入珠,珠子便由绿色转变为冰蓝色,血液纠缠汇成一股,在珠内肆无忌惮地遨游。
但李三斤毕竟是李三斤,吃得是人饭,却是不怎么干人事儿。
他将这夜明珠于高处拱了起来,还摆了三碗米分别都上了香,还时不时从山里采来野花放置于前。
王美丽面容抽搐:“儿啊,你真是盼望你的师兄们不得好死你好霸占整个布衣派的财产吗?”
李三斤嗤之以鼻,摆弄着手上黏糊糊的一团草药,扣着鼻屎,不屑道:“我随意弹出一块鼻屎落地就是一块金子,怎会在意如此小利?此乃以毒攻毒,保他们永远不死。”
王美丽颤抖地转过身,嘴角抽搐,紧紧地摸着重重的金手镯,强迫自己心平气和,绝对不抽。
紫金山的春夏交汇之际,甚是美丽。
暖风晴朗,芳草缤纷,茧萤点点,花语阵阵,溪水潺潺。
李三斤除了研究奇门异术、捣鼓草药外,便是赶着俨然已经成精的三头老牛游山玩水,饿了就回家吃饱睡觉,悠然自得。
用他的话说,他俨然已经是个超然物外飞升的仙人。
这日,他放牛归来,正在用拳头捶打着石碗里的草药。粘粘乎乎的,他又加了些不知名的黑色黏液,捣得奇臭无比不明所以。
容忍度如他之强,也不由作呕着将头转向一边。
倏然间,那放置于高处的夜明珠开始剧烈抖动,以几不可见的速度冲出了屋内。
李三斤怔了怔,忙不迭地跟着奔了出去,只见那夜明珠已经通体泛红,散发着热气,抱头鼠窜般的飞舞着。
那夜明珠在空中飞了数圈,一头栽进了柴房,埋进了柴房的稻草里。
一股暗火猛地窜起,燃烧,转瞬间,撩起万丈火光。
李三斤面色苍白,紧紧地攥紧了拳头,指尖深深地陷入手掌中,几滴血液缓缓地流了下来,湮灭于黝黑的土地中。
“师兄……”
沉溺,沉溺,于一望无际的深渊重重坠落,那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困闷,可望不可得的压抑与作茧自缚的野心充斥混杂厮杀,最终化作利刃,反复凌迟着心性。
太无奈了。
那是蒋府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