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刚刚还是碧日晴空,转眼乌云就堆了满天,连清浅的风都停了,树梢上翠绿的叶子纹丝不动。
夏日雷雨多,云层深处隐隐传来几声闷响。
王元清说到兴头上不肯走,温池雨担心雨天路上湿滑不好走,将王府厨子制好存着的果茶并着方子一并给了她,又约好了过几天一起去墨客街看望珍珠,亲自将人送到了门口,看着她上了马车。
目送马车走远后,温池雨看着街角处愣神。
她心里埋着事儿,盼着先生能早些回来。
后院到前面毕竟有些距离,她怕来不及,但也不能再门口干站着,派了人去路口盯着,索性跟白玉去看账了。
天阴沉下来,大片墨色的乌云聚在一起,坠坠沉沉的,仿佛要压到人头顶上。只是等了许久也不见雨滴落下,空气里潮湿又闷热。
账房里面暗下来,已经燃起了油灯。
油灯的青烟混着湿热的潮气扑在面上,很是让人不耐。
闷燥导致心神难静,账本上密密麻麻的小字浮在眼前,一点儿也看不进去。
“天天看这些,实在是难为你了。”
寻常她看的账都是账房这边整理好了再送过来的,比手里这些精简不少,今日一看才懂了白玉平常为何叫苦不迭。
她从前也在温国公府也跟着母亲学过管账看账,虽然时间久了有些模糊,但是依稀记得温国公府的账虽繁多也不到这种程度,怨不得白玉说起看账就哭丧着脸,看见钱伯跟老鼠见了猫似的直躲。
姑娘终于懂她了,白玉恨不得仰天长啸,昏暗的账房里,她的瞳仁闪着光芒:“姑娘,不然我还是跟在你身边伺候吧,从前学绣活也没这么难啊!”
说这样的话,温池雨想拿账本敲她的头,奈何太重动作有些迟缓,轻易就被她侧身躲开。
白玉帮她把账本放平,笑嘻嘻地说:“我开玩笑的,姑娘别当真啊。”
温池雨板着脸吓她:“小心钱伯听见了,布置更多事情给你叫你没空想这些有的没的。”
“别啊姑娘,我再不敢胡说了。”
钱伯还真做得出来,上回她偷懒装病一日,出来晒太阳被钱伯瞧见她丝毫不带病气的模样,第二天就把王府五年间的老账本翻出来,叫她一一查对,看看有没有出错。
虽然徐昂徐立背着钱伯帮了不少忙,但王府产业遍布大江南北,她现在想想还有些后怕,哪里敢再惹他老人家。
温池雨体谅她辛苦,想着帮她分担一些,总算能静下心来。
一时间屋内只有书页翻动的响声。
忽地,油灯闪烁两下,灯影摇晃。
原来是歇了许久的风又起了,带着水雾的气息,顷刻间驱散了屋内的闷热。
因着刚才无风,屋内又闷,窗扇全都敞开着,账本都被吹得卷了页。
屋子里都是易燃的书册,白玉怕油灯的火星子乱飞,忙把吹熄了油灯,紫珠她们则把门窗阖上。
此番风起得又急又猛,额发都吹乱了。
不多时就听到雨打窗棂的“噼啪”声伴着“轰隆”的雷声,雨势着实不小。
“元清姑娘走得早,都够在皇城绕两圈了,姑娘放宽心。”白玉看温池雨面上有担忧之色,以为她愁元清姑娘遭雨淋。
温池雨整理了一下手边的账册,估摸了一下时辰说:“先回去吧。”
算起来,先生该回来了,夏日里的雨,来得急去得也急,也不知他有没有避开这阵雨再动身。
先生只要陪她时才会乘马车,其余时候皆是骑马,若冒雨赶回来少不得被雨淋湿,她得先回去备好干爽的换洗衣物。
周砚景身边一应琐事原有小厮负责,只是温池雨来了,他怕她觉得拘谨,干脆安排他们去了别处。
再从房里出来的时候,雷声已经小了,雨点子也细了许多,被风裹着到处飘。
雨还未停,天边的乌云已经散去大半,太阳竟然在西边露了脸,明晃晃的,颇为灿烂。
温池雨无心欣赏,刚刚有下人来报,先生已经到路口了。
她到门口时,周砚景已经翻身下马,油衣上的水珠随着动作飞溅,日光下闪着五彩的光华。
水洗过的日光格外绚烂,映在他的眉眼间,墨色的瞳仁透着光,搅乱了温池雨的心湖。
手上撑着的油纸伞歪了,细雨沾湿她的发梢也没有察觉,只是觉得睫上有些沉,轻眨了两下眼,细小的雨珠融在她的眼底。
周砚景随手扯下身上披着的油衣,丢给一旁的徐立,大步到温池雨身边,帮她扶正了油纸伞。
身上的莲香混了雨里的湿气,丝丝缕缕,缠缠绵绵地绕在温池雨鼻尖。
温池雨抬起手想将他罩在伞下,只是他身形高大有些费力。她也偷懒,将伞往周砚景手里一塞,想靠在他怀里一起躲雨。
周砚景却扶着她的腰侧,控制着两人距离往门里走,歪着伞,半点雨丝也沾不到她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