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严相来了,筑堤防水患,淤地种粮食,百姓们眼见自己就要过上能吃饱穿足的好日子,又怎么可能忘记严相做的这一切?”
胡宗宪声音有些发颤,动情地高声劝他,一万个恳切:“严相,百姓们心中念着您,立碑筑祠,日日传颂,此乃万民一心,苍天可鉴!”
“纵百世千世之后,严相之贤名亦如清风,绕人心田!”
严嵩表情一僵,只觉得心底如有一道清凉的甘泉流过,从头到脚每一个毛孔都大开,全身通透!
人才!
这是人才!
他打了一个激灵,脸上平静下来,望着胡宗宪,沉声道:“汝贞,既然如此,就依你所言。”
“不过‘严公堤’尚可,但生祠就算了吧!”
胡宗宪还想再说,就见严嵩摆了摆手,显然这就是他的真正想法。
“是,严相。”胡宗宪一脸遗憾,但还是拱手称是。
“汝贞啊……”
严嵩觉得,自己这次出来当钦差,最大的收获不是别的,正是发现了胡宗宪这块赤金美玉。
“你虽为三甲出身,却沉着有度,有又多年在地方任事的经历,政绩卓著,正是该入京为官,有一番作为的时候了。”
胡宗宪强压下心中的激动,拱手道:“下官资材庸浅,天质愚钝,全听严相安排。”
严嵩笑着轻轻点头:“若做入京一符宝郎,你可愿意?”
胡宗宪低着头,只是怔了片刻,就回道:“下官愿意,下官以严相马首是瞻。”
严嵩双目如钩,紧紧盯着他,见他如此反应,思虑了片刻才道:“符宝郎,不过是你的转迁之阶,你若自己争气,本相可保你一个给事中无忧。”
胡宗宪深吸一口气,深深一揖,语气平静地道:“下官唯恐深负严相栽培!”
但若从他捏的指节发白的双手来看,胡宗宪的内心是极为不平静的。
符宝郎是门下省内,从六品的官职,职责为天子八宝及国之符节,就是帮皇帝保管印玺的,这样的官一点实权都没有,能有什么出息?
但给事中就不一样了。
虽然只是正五品,可其权责之重却不逊色于正四品的中书舍人。
他们不仅能如谏议大夫一般谏言,而且还手握“涂归”之权,也就是说,中书省和皇帝都觉得没问题的诏书,给事中照样能给驳回去。
此外,给事中还掌握着内朝与外朝的沟通,属于“上传下达”之中的‘下达’。
朝廷的政策、诏书走完所有的程序后,要通过给事中之手,传去外朝、六部。若门下省的四个给事中一块辞职不干了,朝廷的‘下达’将无法进行,所有政令都要被束在内朝,朝廷将进入瘫痪状态!
这才是真正的品级低,职责重的官,平日里六部侍郎都不敢在给事中面前放肆。
符宝郎与这样的官职相比,真可谓判若云泥。
胡宗宪这么激动,也就不意外了。
“放心吧,汝贞。”
严嵩笑望着他:“本相说你可以,你便一定可以。”
他负起手来,向着堂外走去:“发给百姓看的告示已经写好,你这就让县衙中那些奸猾小吏泄露出去吧。”
“是,严相。”
胡宗宪急忙应下:“下官定在不经意地之间,让那些人知道此事,散播出去。”
严嵩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你谋事老成,自己看着办就好。”
说罢便出了胡宗宪的值房,一路向着后衙走去。
县衙后院并不奢华,青砖灰墙,甚至还有些破败不堪,院墙都多有残缺,身着皂衣的小吏在官衙中来来往往,一见严嵩,急忙诚惶诚恐地行礼。
俗话说的好,官不修衙,客不修店。
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大乾地方官的调动、升迁、贬谪很是频繁,你今天开始动工修衙门,指不定还没等衙门修好,你就调走了。
呕心沥血筹建好的衙署,便平白为他人做了嫁衣。
除此之外修衙门还有个坏处,为官若是把衙门修的太豪华,太漂亮,很容易就会招来御史的弹劾。
当官不思报效朝廷,为民做主,只贪图享乐,念着住豪宅美院了,用民脂民膏修这么豪华的官衙,你也太奢华了!
这种弹劾基本上一弹一个准,因为你修好的漂亮官衙就摆在那里,不可能长腿跑了,朝廷一查就能查出你的钱袋子有问题来。
所以,花大力气修官衙的官员,一般都会凉的很快。
时间长了,修衙和丢官帽渐渐被联系在了一起,成了一种迷信和官场禁忌,做官修衙门是一个非常不明智或者不吉利的事。
除非破烂到实在没法用,否则在任官员一般都不会修衙门的。
严嵩来到原武县,并未住那些大户安排的豪宅,而是住进了县衙后的一个破落小院。
回到小院中,杂草、碎叶早就在严嵩住进来的当天被收拾出去了,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