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护工看见穆星,忙上来给她开路。穆星一边艰难地往里走,一边问:“怎么这么多人?”
一个护工道:“小姐你不知道吗,上月底南边发大水,把些个江苏湖南都给一气冲了!大老爷和咱老爷组织了个‘救济委员会’,把一些近处的灾民都接过来了…”
八月初汉口洪灾的事,穆星自然有所耳闻,只是那时她与白艳刚回闻江,注意力都投在了资金上,并未瞩目。今日看来,情况竟如此严峻。
勉强将注意力收回来,穆星终于破开人群跋涉到了小阿珍所在的诊察室。
久未谋面的金宝正在诊察室在候着,一双眼已哭成了红桃。看到穆星,她只抽噎着打了声招呼,嗓子已是哑了。
简单安慰了她两句,穆星打开笔记本,与金宝一问一答将小阿珍近来的情况做了个比对。
大概了解后,穆星走进诊察室,丁医生见她来了,忙招手让她过去。
穆星走过去,先看了看躺在病床上的小阿珍。
小阿珍半合着眼,不知是梦是醒。她面色惨白,整个人几乎已瘦的脱相,身下的床单血迹斑斑,混合着一股恶臭,几个护士正在给她换床单。
只看了一眼,穆星便不忍再看下去,跟着丁医生走到了隔间。
没有废话,丁医生直奔主题道:“这孩子吃过止血药,肠道出血已经勉强控制住了。方才我给她做了X光,目前只能看出结肠处有瘘管,但是大出血的原因实在不明确…”
一边听丁医生解释,穆星一边翻看记录本。
持续性腹痛,腹部肿块,大量便血…
穆星的眉头越皱越紧。
她对小阿珍的病情如此上心,不仅仅是白艳的原因。
她在美国时曾了解过一位导师正在做的课题,课题涉及肠道方面,而小阿珍的种种病征,都指向了这个尚未定性的肠道疾病。
因为研究方向不同,她对这个课题知之甚少。除去一些表面的病征,她唯一了解到的,是这个疾病在美国尚未有治愈的案例,并且只要出现了大出血的症状,死亡率便大幅提高。
这是当今医学上的一个盲点,而小阿珍是她遇到的第一例病人。
可作为医生,她是如此无力。
穆星将她了解到的情况简单与丁医生解释了一下。
丁医生叹了口气:“我从医数年,她的这个情况,其实也颇遇到过几例。”他压低了声音,“结果不甚乐观啊。”
“方才我与赵医生探讨了一下,为今之计,恐怕只能尝试将结肠上的几处瘘管切除,看看情况能否好转。但第一是小姑娘的身体素质太差,不适宜马上手术;第二是这例手术不是易事,恐怕只有市立医院的李医生能做。但她的出血情况太严重,即使李医生愿意出手,市立医院也未必敢收。”
穆星忙道:“入住不是问题,既然您认为可行,那我便先将她转过去,看看到底能不能安排手术。”想了想,她又道:“这几日医馆事多,等我将小阿珍安排妥当,便会回医馆帮忙。”
丁医生看了看穆星,似乎想说些什么,沉吟一会儿,他只道:“说起来,我曾与你父亲交流过,作为长辈,也作为前辈,我与你父亲其实都很希望你能继续在医界开拓啊。之前你不再来医馆,我还很是叹惋了一段时间,如今你愿意回来帮忙,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
不等穆星说话,丁医生又笑了笑:“多说几句,小穆你也别嫌烦。我也年轻过,自然知道相比起缩在实验室里,在外闯荡更吸引年轻人。只是到了我们这个年纪,难免目光会放到更长远的地方。在如今的形势下,南京不缺一个女商人给他们纳税;但这个社会,却实在需要一个女医生,去给她的同胞一个更安全完善的手术环境,更缺一个有能力的好医生,去填补更多医学上的缺陷。”
“说的更功利一些,有你的父辈在前,你作为卖药商得到十分名利,有几分不是来自你父母的荫庇呢?但在医学上,你之所得,全因你所能。小穆啊,人活一世,功名利禄、贯朽粟红究竟享受得了多少?炎凉交加之下,又能留下多少?只有学术不会骗人,不会蒙了人的心智。”
“如今你能有这样好的时机与条件,已是万万人所不敢想不能有的了,你又是这样聪明的孩子,作为前辈,我实在希望你能好好利用啊。总之,你还是好好考虑考虑,之后的路该如何走吧。”说罢,拍了拍穆星的肩,丁医生走出诊察室。
猛听了一袭话,穆星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她转过头,只看到丁医生的背影。
丁医生实在不年轻了,他微驼着背,挤上来的病患几乎将他淹没。那件白大褂罩在他的身上,似乎将他压地抬不起头,但看一看门外焦急等待的病患,压在他肩头的,又何止是白大褂呢?
一晃眼,丁医生已消失在门口,收回心神,穆星也走出诊察室。白艳正与金宝说着什么,见她出来,忙问:“怎么样了?”
穆星将方才与丁医生讨论的结果告诉金宝,又斟酌着说:“李医生不难请动,现在最要紧的是恐怕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