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我自己去吧。”
顾桥站起来,朝着小卧房走去。
可他并没有进去,只是站在门口,透过未关严实的门缝望进去,只见一名婢女抱着宝宝,正在哄他。
宝宝的嘴巴瘪得很紧,小肩膀不住的颤抖,似乎在哭,他拉着婢女的袖子,一遍遍地问:“星星呢?星星呢?”
婢女哄他:“小殿下,星星搬家啦,等过段时间,她就来看你呢。”
宝宝窝在她怀里,伸出小手揉了下眼睛,又问道:“那爹爹呢?”
婢女拿着小风车逗他,可宝宝也不看了,她只能无奈地说道:“皇妃生病了,等他好了,再过来陪小殿下,好吗?”
“……”
这时,宝宝突然止住了哭声。
顾桥深吸一口气,扭头就走,可没走几步,突然间一双小小的手抱住了他的腿,他低下头去,只见宝宝抬着小脸望着他,眼泪含在眼圈里,就是不掉下来。
“爹爹,你怎么不抱我啊?”
外面的战鼓声如狂风一般再次席卷整个安胜,顾桥仰起头来,眼睛看着明晃晃的太阳,只觉得那么刺眼。
沉吟半晌,他缓缓蹲下身,指尖扫过宝宝的脸颊,然后说道:“爹出去一段时间,你要听平顺哥哥的话,知道吗?”
“爹爹,”宝宝终于还是哭了出来,眼泪一行行的流下来:“你不要我了吗?你不要我了吗?”
孩子开始哭,渐渐的,有别人开始跟着哭了起来。
平顺一直手足无措地跟在顾桥身边,一听宝宝哭,他也跟着跪在地上,一边哭,一边反复的问:“皇妃,你要去干什么啊?”
“皇妃,您要去哪啊?我跟您一起去行吗?”
这一个灾年,犹如将大燕架在了火盆上烤,皇朝的疲弱就一下就凸显而出,全国灾民遍布,行走在驿道之上,随处可见贩卖妻儿、易子而食的百姓。
尤其这一场战争,如同嗜人的野兽,张开了血淋淋的巨口,短短的几个月之间,就将昔日一个全盛的帝国拖得骨瘦如柴。
尽管北地战乱的消息传进了金陵,但是并没有影响帝都的热闹和繁华。
大街小巷庄一片人声嘈杂,官府为了替皇帝起祈福,还组织了富商在广场举行游行,小孩子们的笑声穿透了重重宫墙,顺着热烈的风吹进那座森严高耸的皇宫之中。
大家都知道,青渊王正在全力支持着殿辰,没人会担心北地,而事实上,殿辰也确实将夏军阻拦在了关外,却无人看见……或者换句话说就是,就算知道了北地真实战况,他们也会选择视而不见。
这世上,殿辰还能依赖谁呢?
突然间,顾桥用力地抱了一下宝宝,然后将他递给平顺。
平顺却不肯接,哭道:“皇妃,我答应过六爷的,我会好好守着您的,您到底是要干嘛……”
顾桥强硬地将宝宝塞给他,然后一把握住他的手,说道:“平顺,你家六爷快撑不住了,这一切你看不见吗?”
平顺愣住,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
顾桥擦去他的泪水,说:“你是个懂事的,如果你家六爷来找我,你要帮我,知道吗?放心,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不过一会儿,宝宝的嗓子就哭哑了。孩子好像发了疯,拼命的捶打着平顺,他像是一只被逼到了绝境的小兽一样,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睛,绝望的吼叫。
“爹爹!爹爹!”
孩子拼命的大叫,眼泪长流,声音像是被母亲遗弃的小狼,他伸出手来对着顾桥的背影,胸膛起伏着,大口大口的喘息,却只见顾桥头也不回地出了宅院,齐肩短发被风掠起,像是蹁跹的蝶。
……
那天,顾桥顺着难民的队伍从南城门而出,先南下百里,避开了南肃和殿辰的斥候队伍。
一路上,他见到了太多世家大族率着家族向南边逃去,一眼望不到边的人流如同一条长龙,压根没人回头看一看此刻的安胜。
他们驱赶着马车,穿着华服,带着大量的金银珠宝和亲卫兵队,甚至还有一些地方官带着家眷逃走了,他们挥舞着马鞭和长矛,将那些挡道的平民抽赶到了一边,满脸的惊慌,丝毫看不出平日的高贵。
顾桥深深地看着他们,掩住风帽,然后在夜晚潜入他们的营地,抢走了一匹马。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的抢劫。
他在心里对观音娘说:娘娘,您会原谅我的,对吗?
他策马狂奔,取道西北,再一次向着青渊那片广袤无垠的土地而去。
殿辰,你坚持一下,粮草马上就会到了,你再坚持一下,好吗……
一路上,在暴民的冲击下,官府已经形如虚设,昔日的沃野良田已经化作腐朽的黑灰,道路两旁随处可见饿死的尸体,血肉于高温中发出刺鼻的腐臭。
万千黎民在死去,而青渊却早早地就做了措施,所有的冲击都被拦在了境外,顾桥翻身越岭,日夜兼程,终于赶到了青渊城外。
在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