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也摇着骰子,堆在桌边的首饰已不剩多少。
待双双齐齐将骰盅落桌,揭开盅盖。
围观众人齐齐倾身,待看清骰子上的点子,方齐齐“嘶”了一声。
对面那人垂头丧气从胡床上起身,白三郎当即欢欢喜喜倾身将那些细软全都刨过来,再继续嚷嚷:“还有谁?谁对潘夫子不服气,想要上来试试?”
“我来!”对面当的放下一颗硕大夜明珠,一人落座,大喇喇道:“我来!”
天亮时分,嘉柔从那帐子里钻出来,对着初升的日头打了两个哈欠。
四五个周身不剩一点金银的楼兰儿郎接连出了帐子,指着嘉柔恨恨道:“有种别走,我等回去取来值钱物,再赌一场。”
白三郎正扛着大半藤筐的细软跟出来,闻言哈哈一笑:“只剩五个人,我师父才看不上。”
嘉柔又打了个哈欠,摆一摆手:“不是怕你们,是放你等一马,否则连裤子都不给你等留一条。”
她上前给白三郎帮一把手,把藤筐往马车车厢里一放,问白三郎:“下一站去何处?”
“若羌。”
她爬进车厢,“不耽搁时间,现下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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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琅收到西域四五个小国亲王们的暗暗埋怨时,已是五六日之后。
彼时因西域三十六国之一的姑墨国大王子成亲,这是脱不开身的邦国之交,他必须赴宴。
一番觥筹交错后,一同前来赴宴的别国亲王们关心了几句为何传说中的潘安未曾陪伴前来,顺势便说起了潘安正同她的徒弟奔驰于西域疆土,挨个挨个收割王族中富裕儿郎的财富一事。
其中一位亲王许是最大的苦主,饮了几盏蒲桃酒,壮着胆子求上来:“皆听闻薛都护同那潘安恩爱有加,还请大都护劝上潘安两句,他从我那不肖子五郎手中赢去的一枚玉如意,乃他阿娘遗物,其意非比寻常。”
一旁也有想要拍马之人,便揶揄那亲王:“赌桌只见高下,谁会知晓赌注来由,你这是要给潘安泼脏水。”
那亲王连忙摆手:“万无此意,潘安自是不知,我也并非要赖账,只想用旁的贵重物将那玉如意换回来,本王感激涕零。”
薛琅对此事,简直一无所知。
过去几日,他去过庄子好几回,都未能遇上嘉柔。用安四郎的话,“让她去散散心也好。”
原来散心的方式倒也是她的风格。
只是,就他所知,她不能豪赌可是发下过重誓,纵然一时气闷要赌一场,可也没有一国一国收割的道理。
她究竟要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回龟兹的途中下起了小雪。
崔嘉柔睡了一阵, 掀开车帘,睁着惺忪睡眼往外望出去。
尚是午时,日头在薄薄云朵后白惨惨地挂着, 马车碾在最新鲜的积雪上, 留下两行深深的车辙。
再往北行五十里,便是白银亲王的庄子。
过了庄子从东门进龟兹城,从西门出城,会有两条路。
一条是通往万国来朝的大盛长安, 沿途要经过丘陵、冰川与沙漠。
另一条则通往更西方的世界。那里的人天生发须弯曲, 眼瞳多色, 语言复杂。
无论哪条路, 都有许多马贼沿途惊扰, 寻出携带重金的旅人, 将其盘剥的两袖清风, 甚至取其性命。
银钱, 乃祸之根源。
却也是买命法宝。
若再有一头天赋异禀的驴,则可保小命矣。
迎面沁凉的冷风吹得人渐渐清醒,她松了车帘, 回首蹲坐在一个藤筐边。
赢来的宝贝已在城里倒换,如今在藤筐里堆得高高, 半是一个个噌亮的金饼, 半是玉佩、珠子等细软。另又有十几串钱, 在金饼和细软面前不值一提, 只取花用便利之能。
她数清了这些值钱物,方顺着车厢前头钻出去, 坐在车辕一边。
白三郎坐在另一边, 一手抓着缰绳, 亲自为他的夫子赶着车。
见嘉柔出来,他忙道:“夫子可腹饿?车里头有炊饼。”
嘉柔摇一摇头,抬手拍了拍他肩上的积雪,只道:“金饼与细软你我一人一半,十几贯钱全归我。”
白三郎大为惊喜:“夫子竟给徒儿这般多?几能买一座矿!”
嘉柔淡淡一笑:“你乃我唯一的徒儿,为师不宠着你,又能宠着谁。”
这话自然全乃诓骗他。
只要她一日不回长安,她的收徒步伐便不会止。
然她这个徒儿她了解,单纯得很。
日后便是与白三郎再遇上,他知道她徒满天下,用个“开山大师兄”的名头,也能让他再次与有荣焉。
白三郎果然对她的甜言蜜语极是受用,满脸郑重道:“日后夫子若孤家寡人,徒儿给夫子养老。”
嘉柔嗤了一声,“为师怎会成孤家寡人,多少人排着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