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挤出点笑:“要跟着薛琅往别国赴宴,不知要去几日,多带些行头没有错。”
赵卿儿轻易便信了她的话,忖着她前来定然是要看一看赵勇,便道:“阿耶身子都好,汤药膏药都用着,再有几日便能下地。”
赵卿儿在一旁带路,她跟在边上,一起进了跨院。
赵卿儿欲前去推门,她摇一摇头,低声道:“不打扰世伯歇息,我只看看便好。”
窗扇半开,她站在檐下,但见赵勇正沉沉睡在榻上。
略有些消瘦,气色倒尚好。
她站了几息,刚抬脚往外走,待到了大堂,握住赵卿儿那双过早裹满了厚茧的一双手,轻轻摩挲了几下,方道:“阿姐,我有些腹饿,可能去厨下帮我寻些吃食?”
赵卿儿只当她要说什么,却是说这个,便道:“这又是甚么难事,倒显得这般郑重。”
回身去了后院,疱人做的一锅热餺饦才下锅。赵卿儿忙帮着添了几根柴火,等锅中冒着腾腾热气,她方掀开锅盖,舀了满满一陶钵,又添了一道醋萝卜,一道蔓菁,方盛在红漆盘中,快步送了出去。
辰时的日头已大盛,光亮顺着窗帘从外头映照进来,整个大堂亮堂堂,那个扮作儿郎的身影不知去了何处,在她原本等待的食案上,只剩下一个包袱皮。
从包袱皮的布褶子往外翘着半张纸。
赵卿儿连忙放下红漆盘,抽出那纸,其上没头没尾只写了一句话:莫再苦哈哈的。
看字迹,正是嘉柔的字。
她微一思忖,便打开了那个包袱皮。但见金光大盛,里头竟有四五十个金饼这般多,刺得人双眼生疼。
是嘉柔所留。
正有位博士从后院出来,赵卿儿连忙上前,追问道:“潘安去了何处,你可知道?”
博士忙道,“说是想起薛将军中意吃冬梨,要去买一筐。那早食先留着,待她回来再用。”
赵卿儿闻言,忙追出客栈。然前后左右只有些许路人,哪里有那个骑着驴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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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三刻,白云寺。
寺中的住持满心震惊地抱着五六十个金饼,指点着大和尚执笔在香火册子上记下这笔能供奉两万安西军长达十年的香火钱。
待抬首时,但见已上完香的年轻郎君正蹲在崔将军的牌位前,指尖捻着一枚五铢钱,像是要占卜。
住持忙跟过去,好意道:“施主若想问卦,老衲略通占卜之术,可替施主算上一算。”
嘉柔摆一摆手,“我不信那个。”
上回被僧人坑害死,她可不能再走老路。
待住持走远些,她方看着崔将军的牌位,低声道:“儿知晓你宁负家人不负天下人,可看在儿今日上了那般多香油钱的份上,你多少指点指点儿。”
她抛一抛手上那枚五铢钱,“正面就回长安投奔阿娘,背面便去天竺投奔你。哪条路更好走,靠你了!”
她“当”地将铜钱弹到高处,那铜钱于半空几番翻转,继而下跌,稳稳落在她掌心。
背面。
天竺。
作者有话说:
原来还有戏剧化的一幕,在这里不适合断章。但暂时情绪用完了,后面那一点点写不出来,放在明天的一章吧。
崔嘉柔离开龟兹的前一日。
姑墨国大王子的成亲喜宴尚进行得如火如荼。
酒香袅袅, 殿外飘雪不断,年轻将军的神色渐冷,寻将军抱怨潘安赢走玉如意的那位小国亲王讪讪闭了嘴。
一堆拍马溜须的涌上来, 略莫知晓这位将军不喜人奉承, 便投其所好,转而拍起传说中的潘安的马屁来。
“惊艳绝伦,还十分多才。左能教书、右能上赌场,真真出人意表。”
“西域三十六国, 他为何只同这几国的王孙们豪赌?那自然是看得起才同王孙们交好。”
“莫说赢去一支玉如意, 纵是将整个西域所有的玉如意都赢去, 那也是他的本事……”
薛琅沉默无言, 深沉的眸子盯着才进来奉宴的宫婢发髻上薄薄一层雪。
掌心的断纹处已被他下意识轻抚数遍, 其上滚烫不可熄。
他倏地起身, 骤然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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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片被冷风裹挟着迎面而来, 骏马与马上之人在风雪中如电穿梭, 着意寻着乡间最短的捷径。
时不时风停了,雪停了,风来了, 雪来了,日头落了, 夜来了。
夜走了, 晨光来了。
第二日午正, 他终于顺着长安桥一跃而过, 先到了白银亲王庄子门前,来不及下马, 纵马进了偏院。
“潘安何在?”他骑于马上, 疾声呼喝。
偏院静得异常, 所有房门皆紧掩,崔嘉柔、安四郎、李剑,没有一人应门。
唯有几个仆从毕恭毕敬出来,战战兢兢道:“将军可是寻潘夫子?他尚不在庄子里。”
“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