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视若无睹,装作看不到。但即使是平和地引经据典,花费的时间也不短,半个小时后,明野略抬起头,平淡道:“今日议的是冕服的颜色,制式,需要这么长的时间吗?”为首的老头被推了出来,拱了拱手:“大将军公务繁忙,说得极是。我等会将最后的结果递上去,大将军无需在此空等。”明野站起身,道:“如此甚好。”待他的背影消失,一群老头才长舒了口气。离开之后,明野也没有闲着,出了宫前往大理寺。他负责审问太极殿之变的参与人员。大理寺上下官员听说由他主审,还以为是要从上到下大清洗一遍,结果却很意外。明野的手段狠,动作快,但一不弄虚作假,只凭证据,而不牵累旁人,只追究当事人。明野很清楚,容见的登基和自己之前攻下上京城完全不是一回事。从礼法上,容见是作为皇室继承人,继承皇位。不是推翻一个王朝,可以理所当然地重新分配利益,在这样的局势下,就只能徐徐图之,防止局势崩盘。说起来麻烦,做起来更难,但明野愿意这么做。幸好大胤建国不久,除了世族是前朝留下的根深蒂固的顽疾,行政系统还算清明。最近这些天,容见忙的脚不沾地,才发现皇帝不仅是处理政务,还有很多礼法上的事需要应付。他前头才和吏部的人见了面,刚出来的时候,崔桂又捧着折子过来了,两人一边走一边谈事。路过游廊时,他们本应在下一个路口告别。容见得去参见太后。偌大一个皇宫,只剩太后一个长辈,容见作为晚辈,至少面子上得过得去。崔桂忽然问:“殿下,您当日在太极殿中说,要抹去费金亦在史书上的一切痕迹,是、是真的吗?”容见偏过头,看向崔桂。崔桂似乎疑惑已久,甚至在这段时间反复否定,但还是想从容见口中听到一个确定的答案。容见有些惊讶:“首辅竟当真了吗?”崔桂愣了愣,没有说话。他顿了一下,解释道:“本宫就是……随口一说。”容见停了下来,今日的太阳很好,裙面上银线勾着的海棠正闪闪发光。游廊上伸出一枝绿梅,映在容见的眉眼间,将他的容貌衬得更秀美,很温和天真的模样。但朝廷上下,不会有人真的认为这位长公主真的天真,撇去明野的支持不谈,他初次涉政,就敢逼得世族自吞苦果。崔桂不是觉得容见不聪明,他是害怕容见被权势之欲吞噬。不止一朝一代,古代帝王很多如此。人是会改变的。容见垂下眼,语调随意且冷淡,不是因为崔桂的问题,而是对费金亦的厌恶:“本宫对修改历史没什么兴趣,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述。至于当时为什么会那么说……因为我只是不想他临死前还抱有幻想,以为自己能得到什么,不想籍籍无名,那就让他失去那些,我想让他死的痛苦一点。”崔桂沉默地听着,道:“殿下知道轻重就好。”容见点了点头,拨开眼前的绿梅,神情略有一丝茫然,但很快又反应过来,他坦白道:“我不想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欲牵扯到别人,如果日后真的出了那样的事情,也请首辅多多提醒我。”崔桂道:“臣自当竭尽所能。”两人道别之后,容见去往了慈宁殿。费金亦之事过后,有一派的意思是将太后从佛堂中请出来,暂时主持大局。那自然是不可能的。长者为尊,可惜的是太后在朝政之事上确实毫无建树。对于政事,她一贯不太了解,又在深宫寡居多年,早已是不食肉糜,垂帘听政,也不切实际。所以这个佛堂是出了,朝堂却上不去。容见拜见太后,只是场面上的事。太后端坐于垂帘之后,叫容见起身,又道:“你是个公主,即使日后登上了皇位,又能如何?最后不还是要传给子嗣。所以成婚才是大事。”容见一怔,一时没想到她怎么又提了这个。他是真有些纳闷了,怎么太后还不死心,就这么一条路走到黑,难道看不清形势吗?太后也不理会容见的反应,继续道:“祖母会给你挑个长相英俊,性情温和的好男儿,到时候你们成了婚,诞下子嗣……”容见打断她的话:“娘娘,等日后儿臣与大将军成婚的日期定了,请您来观礼。”别的也没多说,就出了门。太后气的连咳嗽了好一阵,话都说不出口,将手中的佛珠往桌案上重重一拍:“她以为自己很了不得吗?这么点大的年纪,就想要脱离哀家的管制。若不是那些废物,费金亦也是个废物……”容见嫁给什么样的人,徐太后并不在乎。她只是想挟幼帝以掌权天下,还做着这样的梦。见完太后,容见径直回了长乐殿,又有公务送了过来,但较往日有所减少,批到申时过半,就无事可做了。他回寝宫休息了一会儿,半个时辰后,明野推门而入。容见见人进来,还呆了一下,两人遥遥相望,容见说:“最近好忙。”容见的精力不像明野那么充沛,不可能忙到深夜,明野却常常在他入睡后才回来,清晨又离开得很早,容见偶尔夜里醒来,才看到身旁躺着的明野,两人已经很久没这样很闲适地见面了。明野将披风上的系带解开,挂在一边。容见歪着脑袋,问道:“你怎么还穿这件?”
明野走了过来:“有什么不好的?还是你送的。”提起这个,容见有些脸红,委婉道:“那个走针……”经过几年的宫廷生活,容见对于针线一事也有所长进。虽然他不可能学,但看得多了,眼力也高了,一眼就能瞧出来自己坠上去的宝石和宫中绣娘的差距有多大。明野笑了笑:“我很喜欢。”他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