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人若是经历了重生这样的事, 可能会信服神鬼之说。但明野不是这样,他对所谓的佛老之言并无兴趣,也无追究的欲望。他不把那些当真,觉得那是尘世中不可追溯之事。如果人一旦相信这些,沉溺于此,就会失去以一己之身行走于世的信念。直到容见的昏睡,那是明野所不能掌控,无法知道缘由的事。他开始翻阅佛道典籍,希望从中得到解答,也不由会想起所谓的天神遗族。明野重生以前,天神遗族起于乱世,他们费尽心力,安插人手,也想以厌胜、占卜之术谋取天下。但那些手段不堪一击,明野很轻易地剿灭了这一群人,没有手下留情,也不觉得有那样的必要。可在最后时刻,那群人却认出了明野,点出了他的真实身份。天神遗族确实展现出一些与常人不同的异能,但明野没有经过学习,对此一窍不通。那个外室女交换了两个孩子,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但是在天神遗族的一贯仪式中,明匪七岁时眼睛转变为金色之事,一切都暴露了。明野的父母亲人知道了这件事,但由于明匪天赋出众,而明野早已遗落在了大胤,他们愿意忽略这个事实,将明匪当做正统的继承人。而在此之后,他们又占卜出天神遗族的血脉终将夺得天下,于是选择出世夺权。可笑的事,直到临死前,他们才意识到,原来占卜出的结果指向的是明野,而平乱途中,明野没有犹豫地杀了幕后cao纵之人,将无罪的人发配至不同府州,令他们和普通人一样通婚,过平凡人的生活。也许占卜就是这样的东西,只能窥得未来的一个角落,不能得见全貌,最后反而葬送了天神遗族。但这的确是明野确实所见,唯一与所谓的天命有关的事了。他想要找到天神遗族,或许从他们的口中,能寻找到答案。只要有一点希望和可能,明野都会去做。容见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早就亮了。他有些茫然地睁开眼,本能地伸手摸索了一下身旁,没有人,好像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明野很忙,最近都是很早就起床了。就这么过了片刻,容见重新闭上眼,半睡半醒间,似乎听到了纸张翻页的声音。很轻,若有若无的。他还以为是做梦,但又忍不住掀起帘子,却看到明野坐在软塌边处理公务。很快地眨了几下眼后,容见意识到不是梦。容见什么都没想,起身跳下床,床边铺了很厚的毯子,赤脚也不会冷,就是裙子太长,不小心绊了一下,差点跌倒。明野听到动静,抬起头,正好看到这一幕。容见若无其事地直起身,整理了一下裙摆,朝明野走了过去。他想问明野今天怎么没走,但很快就得知了答案。因为有一份单独的折子摆在桌案边,容见挤着明野,坐在他身边,打开来一看就明白了。是北疆的战事。科徵阐死后,留在寒山城的羴然军队死伤大半,但也有小部分逃了出去。而崇巍关那边,听闻寒山城大败和科徵阐的死讯后,出于畏惧,也是怕全军覆没,立刻决定退守草原。这样的局势下,明野曾想过不回边疆,将寒山城的部队调回去,大军压境,打败羴然人。那他们只能再往回退,回到草原深处,最起码十几年不会轻易卷土重来。倒不是明野沉浸在上京的权势中,他只是不想再和容见分离了。人一旦贪恋温暖,就会变得软弱。但现在局势又有所不同。本来的打算,是让寒山城的士兵赶回崇巍关后,再行军布阵。但羴然人没有固守草原,而是准备趁着兵力不足,想要再打最后一场,总比坐以待毙强。战报是八百里加急送来的,羴然人已经有所行动。容见本来只是随便看看,想知道有什么要紧消息要特意挑出来,看到最后时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完全清醒过来了。明野侧过身,两人离得太近,他的唇擦过容见的鬓角,轻声道:“我得回去一趟。”容见靠在明野的肩膀上,没有回答。他知道明野已经做下决定,也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可还是什么都不想说,仿佛这样就可以装作不知道,是掩耳盗铃式的逃避。他们之间,他和明野之间,在一起的时间远远对于分开。在人生的前二十年里,容见没有对谁如此依赖过,除夕的时候,舍友和朋友都有各自的家要回,一个人睡过大年夜的时候,容见也没觉得怎么样。可是没有明野就是不行。过了好一会儿,容见抬起头,没有委屈或抱怨的意思,只是很平静:“我们好像一直在分开。”明野偏过头,很认真地看着身旁的人。容见穿的裙子是齐胸的,满头乌发堆在赤裸着的雪白肩头,看起来又美丽又纤瘦,需要好好保护。他“嗯”了一声,低头亲了亲容见的眼睛:“以后都会一起过。”很莫名的,在这间温度恒定,温暖舒适的房间中,却有些冷了。哄好容见不是什么难事,明野只是不想让容见难过。明野继续说着打算好的安排:“我身边的亲卫,留一半给你。”容见不是很想答应,但还是应了。但明野似乎想了很多,包括容见每日出行,锦衣卫与亲卫的换班,出宫时禁军的安排,以及护卫人员的选择和定时审查,都一一讲得很详细,将容见保护得很严密,任何人都不能伤害。容见听完了,越发口无遮拦:“男朋友管的好严。”明野是真的很聪明,立刻反应过来,“男朋友”这个词,是他们现在这样关系时,代指自己的身份。于是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握着容见的手腕:“嗯,男朋友就是管的这么严。”容见也没有那么愚笨,明野重复了一遍后,他立刻就发现自己说错了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