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心思,明晃晃的。脚下的地板已经倾斜成三十度的斜坡,皮鞋鞋底的抓地能力显得十分勉强,无法抵抗的地心引力推着他们前进,好几次险些滑到。不仅如此,还得时刻警惕从背后砸过来的各种家具。好不容易跳上快艇的时候,三个人都长吁了口气。但此刻仍不是放松庆祝的时候,娄保国看着cao作台上的各种按键、仪表盘,脑子彻底宕机了:“怎么开?!我不会啊!救命!”柏朝扒拉开他:“谁指望你开了。”幸亏洪远航不是专业的罪犯,办事粗心大意,驾驶快艇撞了他们之后,估计自个儿也晕晕乎乎的,满心要解救他爷爷,火急火燎地跳下了船,钥匙都没拔。柏朝打开电源开关、启动发动机、接着挂挡,所有cao作一气呵成。快艇虽然被掉落的家具撞得船身凹陷,但重要的零部件并未失灵。看来洪远航也不算蠢到无药可救,特意选了艘相当坚固牢靠的快艇来撞船,增加自己生还的几率。虞度秋抽着气坐下,指挥道:“一会儿开出去之后,你们先观察海面,如果没看到他,可能是被困在游艇里了,得想办法回去救他……真是,我明明对他摇头、让他别来了,毫无默契——”“嘎!”正在转向的快艇突然卡住不动了。“怎么回事?”娄保国急问。柏朝迅速检查了遍仪表盘,一切正常:“不是船的问题,应该是水下有东西绊住了。”他们三个当中,虞度秋受伤,柏朝要开船,娄保国便二话不说地跳下了快艇,趟着没过膝盖的海水奋力跑到船尾——果然,原先摆放在船舱中央的巴花大板茶几四脚朝天,两条桌腿刚好卡住了船底。娄保国捋起袖子就上手,猛拉其中一条桌腿,却没想到这块沉厚昂贵的木头竟有两三百斤重,他使足了吃奶的劲儿、脸涨得通红,又一通“啊啊啊!”的暴吼输出,只抬起来一半。再给他点儿时间,应该能挪开,但问题是,他们现在没有时间。柏朝见状,想要下船帮忙,然而就在此时,头顶轰然一声巨响!——上层甲板终于也支撑不住,彻底断裂。他们的头顶正上方是游艇中的书房,一个大书柜摇晃着倒了下来,横在裂缝之上,几十本书哗啦啦地砸落,纸页翻飞,如同展翅俯冲的海鸥。柏朝立刻撑起披在虞度秋身上的西装,挡在上方,自个儿挨了好几下砸。娄保国站在船尾没被砸到,但眼看着断裂的天花板迅速下沉,离他们越来越近,心中的希望也快速流失,惊慌地高喊:“少爷!跳海吧!这玩意儿太沉了我实在挪不开啊!再晚就来不及了!”虞度秋脸色苍白,攥紧了柏朝的衣服。柏朝理解他的心情,亲了亲他的额头,说:“我先送你出去,再回来找他。”话虽如此,但他们都知道,纪凛若是随船一同沉入海底,那再多人来援救也回天乏术了,百米的水压足以在转瞬间将人压死。“……走吧,我不能害死你们两个。”虞度秋做出了最后的决定,挥开头顶的西服,撑住快艇边缘,准备下水。娄保国狠狠吸了吸酸胀的鼻子,正要松手,突然发现,另一条卡住船的桌腿上,多出了一双手。他以为自己看花了,用力眨了眨含着泪光的眼睛,还没完全睁开,一声愤怒无比的咆哮在耳边骤然炸响:“你他妈有少爷病吧姓虞的?逃命还要坐快艇?!都这时候了还讲究个屁啊!有你这种队友真是我的福气!”作者有话说:洪伯原本是要领盒饭的啦,为他准备了一个很感人又可怜的结局,但是真写到这段的时候,突然意识到,如果洪伯死了,那少爷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可能从悲伤中恢复过来了,更无法在下一卷与小柏甜甜蜜蜜谈恋爱揭开最后的身份了,所以,为了剧情合理,洪伯捡回了一命hhh正要下船的虞度秋一个踉跄,险些头朝下栽倒。柏朝及时搂住他腰揽了回来,两人齐齐扭头,不可思议地瞧着从天而降的神兵——虽然这位神兵此刻灰头土脸、满身脏污,模样十分狼狈,但无疑散发着令人动容的神圣光辉。娄保国瞠目结舌:“纪、纪……”纪凛:“纪什么纪!我是你爹!快用力!”“好、好咧!”娄保国喜极而泣,完全没计较自己多出了个爹,与他一同拼了命地拽桌腿,狠劲儿之下,终于将沉重的巴花大板拽出了船尾。柏朝立刻打起方向盘,二人迅速跳上快艇,船头不费吹灰之力地撞开了破裂的游艇内壁,发动机嗡嗡鸣响,巨大的马力推着快艇前进。船身倾斜的角度越来越大,上层甲板的地板终于不堪重负,实木大书柜从足足一米宽的裂缝中滑落,惊险地擦着快艇的船尾坠入舱内的海水,溅了四人一后背的水花。船越沉越快,天花板越压越低,他们不得不伏低身子,娄保国蹲慢了半拍,就感觉被天花板上碎裂的灯管薅秃了一片。从跳上快艇至此不过短短一分钟,这六十秒却仿佛漫长得度过了一辈子,直到他们眼前的光线终于大亮、视野内一片海阔天空之时,所有人重重吁出一口憋着的气,脑海中紧绷的弦这才彻底松开了。娄保国以前也不是没经历过比这更刺激惊险的,但这次格外腿软,瘫倒在座椅上的瞬间,脑子里蓦地浮现出了一张阳光秀气的笑脸。人的心中有了牵挂,大抵都会变得如此胆小吧。纪凛也坐下,深呼吸数次,平复了剧烈的心跳,出神地望着自己脚下的木板,不知在想什么。不过很快,他便甩了甩湿发,捋到脑后,又开始骂骂咧咧:“你这游艇真他妈像迷宫一样,我掉到下层差点儿找不到上来的路,耽误了好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