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殿下。”
“嗯?”
列战英看了看萧景琰,小心翼翼道,“您不是说,苏先生要请您过去?时候不早了,还过去么?”
萧景琰这几天听到“苏先生”三字心中便是一刺,“嗯,这就去。”
暮春三月,杂花生树。长日西斜,梅长苏还披着裘服,拥着一床锦被。这是那次不明不白的夜会后二人第一次见面,萧景琰越想越是尴尬,但梅长苏面色如常,向他恭恭敬敬施了一个大礼,语气平平,道,“靖王殿下。”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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尴尬归尴尬,萧景琰亦躬身回礼,“见过苏先生。”
梅长苏比了个手势,道,“请坐。”然后提起茶壶,斟了一杯茶,停了停,再斟一杯,“今年的早茶,请殿下品鉴。”
碧玉杯,茶清似水,萧景琰一饮而尽,只觉满口清苦,皱皱眉,干巴巴道,“抱歉,我不善品茶,喝不出什么门道。”
梅长苏浅浅一笑,“无妨。人各不同,有人爱喝茶,便有人对茶无感,还有人喜欢喝白水。”
“给我杯白水,足矣。”
“那怎么行。”梅长苏轻轻摇头,“只请殿下喝白水,那我江左盟也太过无礼。”
“反正,好茶我喝了,也与白水无益。”萧景琰道,捏着那只小巧的碧玉杯在指间转动,“近来不常见先生,先生身体……可大安了?”
“还好,”梅长苏伸出双手,他跟前的火盆尚未撤去,素白的手指蜷起,又慢慢伸开,“殿下有段时间不过来找我,可是朝中无事商量么?”
“最近没什么事,我也只在府中歇息。”萧景琰递过杯子,梅长苏斟了茶水,他拿回来,噙了一口吞下,“所以,也就不过来叨扰。倒是先生今日要我过来,可是有事么?”
“有事……说起来,也不算大事。”院外一道浅色影子一晃而过,花影摇摇,落英缤纷,大约是飞流在嬉戏玩耍,梅长苏神色平静,嘴角含着一点笑意,“是上次的误会,想与殿下讲清楚,以免嫌隙。”
萧景琰顿时后背一僵,连忙正襟危坐,道,“上一次,原是凑巧罢了。”
“确实是凑巧。”梅长苏将手在火盆上烤着,指尖微微发红,“原本我服了药,一个人静一静便无事了,不知出了什么岔子,那一回发作得格外厉害,一时神智糊涂,惊扰了殿下。”
萧景琰扯着嘴角,做出一个微笑,“既是凑巧,那何必放在心上。”
“殿下不必多虑。我虽是‘太阴’,会为信期所扰,所幸发作得并不频繁,应当误不了事。另外,上次我也请晏大夫调了药剂服下,所以……”
他忽然踟蹰,萧景琰眨了眨眼,道,“所以?”
“所以,不会有孕。殿下无须担心。”梅长苏道,语速又快又轻,仿佛怕被院中玩耍的飞流听去似的。萧景琰禁不住面色一红,“嗯”了一声,道,“那,那就好。”
“多谢殿下体谅。”梅长苏长眉舒展,目光悠远,“话说到这个份上,殿下还有疑虑么?”
萧景琰摇摇头,“我本就没有疑虑。”
“我奉殿下为主,君臣之别,犹如天与地,泾渭分明,苏某自不会逾矩。”
“不妨事。”
梅长苏又是一笑,忽然掩住口鼻,不住地咳了起来。萧景琰抿了抿嘴唇,道,“苏先生,你可是嗓子痒?”
梅长苏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萧景琰一怔,想自己大约又说错了话,干脆闭了嘴一言不发。香炉白烟袅袅,确是薄荷一类的香气,满室氤氲,却毫无梅花的清冷,“……若没有其他事……”
“殿下不喜熏香么?”梅长苏忽然问道。
“我?”萧景琰下意识抬起手腕嗅了一嗅,“……我是无所谓的,只是府中没有人做这些,都是副将和府兵。在外领兵时,军中艰苦,更是无人熏香。倒是……太子和誉王,他们似乎很喜欢。”他歪了头竭力回忆,“怕是龙延香罢,”说着不由冷笑,“穷奢极欲,湛湎荒淫。”
“富贵乡中人,行富贵事。”梅长苏淡淡道。门外脚步声起,飞流走了进来,抱着一丛红花,看也不看靖王,直冲梅长苏而去,“苏哥哥。”
“飞流,还不见过靖王殿下。”梅长苏接过那丛花,自身后书架取了一只白瓷瓶,讲花插入其中。飞流“哦”了一声,草草对萧景琰做了个揖,身影一闪,又消失无踪。
天色渐暗,梅长苏点起火烛。萧景琰攥了攥拳,“不早了,我先走了。”
梅长苏没有再挽留,“恭送殿下。”
这次会面后,萧景琰心中平顺许多,但静夜独思,仍有隐隐的难堪难以平复。他料想这当为“太阳”的体质所困,他不喜梅长苏不假,但那人归根结底是位“太阴”,相互吸引,发自天性。然而梅长苏已言明是一场偶然的误会,他思来想去,过了小半个月,也就将此事抛诸脑后,两人相见议事,情形已与素日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