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手中。“说来说去,先生还是怨我。”
“苏某不敢,”梅长苏苦笑,“看来我说的话,殿下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我听了,”萧景琰满心酸涩,“你宁肯忍着也不愿找我……你老实告诉我,我很差么?你就厌恶我至此?”
梅长苏将杯子置于小几,忽然正坐,恭恭敬敬地行一个大礼。
“靖王殿下,苏某决心做您的谋士,就会做好谋士的本分。我若厌恶殿下,当日便不会选择您为我的主君。但是,结契之事请勿再提。我体弱多病,唯一念头便是送殿下安然入主东宫,其他的,不做另想。”
“我懂了。”萧景琰也俯下身,郑重一礼,“我不会逼迫先生,请放心。”
梅长苏道,“多谢殿下体谅。如今虽然夏江被擒,誉王贬黜,但殿下要登上皇位,尚不可掉以轻心——明日夜间,请殿下来府,有一位故人……想见一见殿下。”
萧景琰点点头,告辞离去。一路走,一路忍不住心酸。他倒不后悔向梅长苏袒明心意,怪只怪自己鲁莽,且一味猜忌,不时讥诮讽刺,以致梅长苏病体难愈——如此行事,梅长苏又怎可能对己心生爱慕!辗转一夜,第二日进宫请安,难免面露憔悴,眼下挂着两片青影。静妃讶异,捧起他的脸看了又看,“这是病了?怎么如此没精神?”
“儿臣没事。”萧景琰吸吸鼻子,“就是想起曾对苏先生百般苛责,有些懊悔罢了。”
静妃轻叹,“知道自己做错了,就好好对他,苏先生不是那般爱计较的性子。”
萧景琰鼻头一涩,连忙擦一擦眼角掩饰。到了夜间,他心事重重,带了列战英沿密道前往苏宅,故人果然早已迎候。卫峥一见到萧景琰便噗通跪下,叫道,“靖王殿下!”
当年赤焰军中,卫峥为十三员大将之一。虽然斗转星移,然而讲到梅岭一役的惨烈悲壮,仍不免红了眼睛,哽咽难言。
“……居然是这样。”十四年了,萧景琰终于得到了想要的真相。
他的小殊——银甲长枪,往来如风的赤焰军少帅,早已热血洒尽,化作梅岭上的一具焦尸。“纵然我今日荣耀万丈……又有何意趣!有何意趣!”萧景琰激怒之下,不管不顾,一脚踢翻面前案几,杯盘狼藉。
梅长苏静悄悄地从阴影中走了出来,“殿下。”
他的嗓音哑了,神色还是那样平静,如古井无波。萧景琰再也忍耐不住,一滴泪顺着眼角缓缓落下,“苏先生……我要为赤焰冤死的亡魂翻案,还望先生助我。”
梅长苏长揖不起,“苏某定当竭尽全力,不负所托。”
第二十九章
暮春三月,杂花生树,草长莺飞。
“春猎原是仪典,此时万物复苏,不宜杀生,你们骑着马到处看看就行,不要追着动物乱跑。”
梅长苏柔和的叮嘱传入耳中,萧景琰微微偏过头,那人正笑着拍了拍庭生的肩膀,看口型,大概是说“去罢”。
飞流拉着庭生欢快跑开,梅长苏直起身体,掠了掠鬓角,与立在一旁的言豫津聊了起来。他一身猎装,身姿挺拔如柳,将养了一月有余,气色已恢复许多。萧景琰挪开目光,暗自叹息不已。
那日袒明心迹后,若无重大事情商议,萧景琰便鲜少登门。聊聊几次相会,二人守之以礼,除了朝政法纲,绝不谈论一丝私事。一来二去,连列战英都看出情势有异,问道,“殿下,您同苏先生,可是吵架了?”
“吵架?”萧景琰一听到“苏先生”三字便心灰意冷,面上不动声色,只淡淡反问,“为何如此说?”
列战英讷讷,“你们……生分了许多。”
萧景琰默然半晌,“我同苏先生原本便该如此。”除此之外并不多言。昨日大队人马到达九安山,各自忙碌。萧景琰四下巡视,炊烟袅袅,晚风烈烈,忽见一人狐裘白衣,大袖飘飘,立于夜色中静静远眺。
“苏先生。”萧景琰按捺不住,开口唤了一声。
梅长苏回神,遥遥一拜。萧景琰缓缓走上前去,道,“那边就是九安山猎宫。”
“我在想,为何放着好好的一座猎宫不住,偏要在此地安营扎寨呢?”梅长苏若有所思,眯起双眼,道,“这样做,似乎太过浪费人力。”
“先生有所不知,春猎以仪典为主,立朝时传下的规矩,唯有秋猎,方能入住猎宫。”萧景琰解释。其实以梅长苏的学识,焉能不知其中缘由,不过没话找话罢了。念及此,萧景琰愈发失落,忍了又忍,挤出一丝笑意,道,“先生虽不参与春猎,但……既然来了,还是四处瞧一瞧。我命人为先生制了一身猎装,一会送过去。”
梅长苏道,“有劳殿下费心。”
然后又是沉默。萧景琰不愿离开,唯盼同梅长苏多待片刻,然而搜肠刮肚,却再也无话可说。正难堪,列战英忽然跑来,道,“殿下,苏先生,帐篷扎好了。”
萧景琰道,“把苏先生的营帐围在中间,小心戒护,不得大意。”
“正是这样安排的。”列战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