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在啊……没有见到那个名叫阿泽的少年,顾采真有些失望地捏了捏手中的丝毯,苦笑一声,小心地将其收回纳戒里。手臂的动作牵引了肩背肌肉,后背伤口处迷魂掌发作的灼痛加剧,顿时令她轻轻“嘶”了一口气。不过这样的疼痛她早就习惯,因此放在旁人身上可能是酷刑的痛苦,她倒还能面色如常地站着。
没见到阿泽,按理说她也不该在此逗留,毕竟这里可是师叔池润的地盘,上次可能是她运气好,又是正好跟少年在一块儿,所以胡闹了半宿也侥幸没被师叔察觉,这回就不一定了。
说不清为什么,她师叔似乎不是很喜欢她,顾采真心里有点这种模糊的感觉,不过师叔也没找过她麻烦,甚至没有对她说过重话——他压根就没跟她说过什么话。但是做人呢,还是要有自知之明的,她这般偷偷潜入摘星峰本就不对,要是被师叔发现了,不管怎样的责罚她也会认,可她不想自己给师傅蒙羞,她师傅可是师叔的师兄,总不能叫师傅为了她向自己的师弟低头道歉。
“呼……”她轻轻呼出了一口气,说服自己等这波发作的疼痛和身体的燥热都过去了,就立马离开——其实她还是想再等片刻,赌一把,看看阿泽会不会出现。
反正再怎么疼,她现在也习惯了,再不会像刚开始那样疼得能昏过去。虽然现在想起少年,对只会助长她迷魂掌的发作,但是情欲幻象的对象从一些模糊暧昧的场景变成某个特定的人,倒也会给她一点踏实的感觉——就好像一个人,从不知道自己种了什么样的毒,以及中毒到什么程度,到确切知晓自己所中之毒的名字,以及毒性至深命不久矣——起码有种尘埃落定的真实感。
她闭了闭眼,没有刻意去驱散脑海中不时浮现的一些香艳场景。背后的灼痛在加深,幸好她对疼痛的忍耐度一向比常人高出很多,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或许是从胎里带的也不一定。
她无意间与阿娘探讨过一次,阿娘听了这话只是很茫然一般看了她一眼,然后幽幽叹了口气:“唉……”她本就是随口一提,见惹得阿娘惆怅起来,顿时直接略过这个话题,谈起别的事情了。
毕竟,她们两个人都知道,她只是阿娘收养的孩子,亲生父母是谁都不清楚,这生身之事,遗传之处,又有谁知道呢?
反正,她十岁左右的时候,和天香阁一个小姑娘一块儿路过灶房门口,被端菜的下人撞到了,两人都不小心被烫伤。旁边那个比她还大几岁的女孩子只是隔着袖子烫到了半只手臂,立刻痛得当场就晕过去了,她这个伤势更严重的人,从肩头到半边身子全被一瓮热汤浇遍了,倒是一边等阁里据说医术能顶十个宫廷御医的秦先生帮她处理伤势,一边忍着疼直到阿娘出现,才象征性地把含了好久的泪水落下,再“呜呜”了两声——不知道为什么,她的阿娘总觉得女孩子就应该柔柔弱弱才好看,可惜她的个性与那菟丝花实在相去甚远,又不想阿娘失望,只好尽量找机会“柔弱”到阿娘的面前。
不过烫伤是真的挺疼的,但是好像没有……什么疼?她总觉得记忆中,有种疼痛比这更强烈更难熬一百倍,但是再细想,又得不出什么记忆或者结论,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这种对比。
不过,她惯是会演戏的,骗起人来很有天赋,但是骗阿娘时莫名有点心虚,不比在给她授课的花魁、头牌甚至嬷嬷面前那么信心十足。
结果倒也可笑,她虽然已经能轻易展现她需要的情绪去骗过天香阁的一众人,到底在阿娘面前手生又心虚,可能是演得过火了,阿娘瞧着她受罪的样子,心疼得要命,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明明只有八九分美的样貌,倒是哭出了十二三分美的楚楚动人,秦先生怎么解释安抚都止不住阿娘的眼泪,顾采真简直以为自己是就此毁容了还是要终身落疤了,严重程度堪比这辈子都要残疾了一般。
秦先生其实是个挺心软的人,顾采真想,除去他研究出的那些药,让刚入阁性子烈不服管甚至想寻死的姑娘郎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外,总体而言,他真的挺好。阿娘拿帕子掩着口,咬得发红的柔唇只露出半边嘴角,她点了点眼喂的泪,看着他给顾采真上药,“秦先生真是神医妙手,但凡和这医术沾边的,就难不倒您。”
秦先生顿时道,“啊,不是的,譬如接生……我就不会。”他声音低了下去,可能是意识到无端谈及妇科之事有点不妥,随即有点脸红,然后又小声对她阿娘说,“有些日子没见你了。”
阿娘“嗯”了一声,又低头擦了擦微红的眼角。
嗯,阿娘哭起来果然是真正的梨花一枝春带雨,秦先生安慰不住,差点没把准备给顾采真擦药的干净棉帕递过去给阿娘擦眼泪,还好被顾采真忍着痛抬手拽了下袖子,他才及时醒悟,然后支支吾吾了几句,也没说明白什么,就接着替她上药,但脸上倒还是有些红。
阿娘低头垂泪,仿佛未曾听见,也未曾看见,再抬眉双眸,她也只是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家的小姑娘。
顾采真年纪虽小,却在天香阁看惯了风月场的迎来送往虚情假意,瞧着阿娘和秦先生这般倒觉得挺有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