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十一回 红枣</h1>
“冷在三九,热在三伏”,正是一年入伏的日子,今年的北平却比往年还要闷热一些。
外面是聒噪的蝉鸣和炎毒的日头,屋里是正在静心抄着佛经的麓鸣儿。大概是体寒的缘故,麓鸣儿就算在一年中最热的时候,手脚也依旧冰凉。
这也是岑沐雨最受不了她的地方,像这样的“桑拿天儿”,屋里摆冰块是最正常不过的事了,可是麓鸣儿一到夜里就喊冷,于是岑沐雨不得不和她分房睡。这样一来,岑沐雨的屋里,不仅能摆冰块,而且还能难得的吹一吹风扇,就别提这个炎夏有多畅快了!
这会儿麓鸣儿在楼上抄佛经,岑沐雨却不知跑到哪处纳凉去了。至于岑牧野,他总是忙着的,那晚两人初试云雨之后,次日他便去了天津,也不说归期,只叫她等他回来。若不是知根知底的,她定会把他当作不负责任的采花贼。
其实他也不过走了两天而已,麓鸣儿却无端生出了好些折磨人的思念,这才不得不借抄佛经来清欲。说是清欲,这会儿咬着笔杆儿,痴痴望着窗外,思绪又飘忽忽地飞向了那晚,连笔尖落下了墨点,也全然不知……
正挂着笑出神,忽觉握笔的手一热,被一只大掌覆上了。
她回头一看,岑牧野已贴到她身后,执着她的手,落笔到纸上。
笔法悠然,就如他此刻的心情,好到非要调笑她两句不可,“鸣儿在想谁呢?真真可惜了这半卷《华严经》,也不知菩萨怪罪不怪罪?”
麓鸣儿咬着唇,心里却快意着,眉眼也偷偷弯了弯,“我在想四哥是不是跑路了?要是债主追上门来,我该如何自保?”
“噢——看来果真是在想我。”岑牧野侧头,落吻在她弯弯的眼梢,又把唇挪到她的耳边,轻声道:“好巧,我也在想你……”
麓鸣儿心如鹿撞,双颊早就红透了,她下意识地望了望门那处,发现大门敞着,便赶紧从他怀里钻了出来,打岔道:“四哥喝水么?”
“你给,我就喝。”岑牧野笑着放下笔,又拿起旁边的一张大字端详起来,“簪花小楷不错,没想到鸣儿的大字也很有笔力。就是……”
“就是什么?”麓鸣儿沏了杯水放到他面前的书桌上,也歪着脑袋凑过去,等着他的点评。
岑牧野摸着下巴,思忖了一会儿,才说:“就是……这笔法看起来十分眼熟。”
“四弟,好眼力!”只见屋外,岑牧云提着一大包的东西,走了进来。
屋内的两人俱是一惊,岑牧野才大笑道:“这便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鸣儿的字,怕不是同二哥习的吧?”
岑牧云把东西放下,理了理身上的青灰色长衫,看了一眼岑牧野身边面带绯色的麓鸣儿,带着几分玩笑的意味说道:“我倒乐意一直给她当老师,也不愿她叫我二哥。”
“我看二哥这是做先生做上了瘾,连家里人都不放过。”岑牧野笑着走上前去,拉他坐到沙发上,“我这儿如今可热闹了,连二哥这样不大出门的居然都肯大驾光临。”
岑牧云接过麓鸣儿递过来的水,对她微微点头,才说道:“我是受人之托,非来不可。”
“哦?什么事竟请得动二哥出马?”
岑牧野正疑惑时,岑沐雨没精打采地走进屋来。岑牧云便指着来人道:“喏,问问你的好五妹!”
岑沐雨白了她二哥一眼,跺脚道:“你来也没用,我就是不回去!”
岑牧野见这情形,愈发不明白了,“二哥,我不是和家里说了,让她在北平上学吗?怎么又要叫她回去?”
岑牧云叹了叹气,眼神透过他那副无框的水晶眼镜,直瞪着岑沐雨,好像不看着,她又能逃跑似的,“现在许家和言家全都找上门来要人了,她还有脸躲这儿说什么上大学么?”
岑沐雨被他瞪着,不由自主地便往麓鸣儿身后躲。
“这许家我知道,就是和老五定亲那家吧?那冒出个言家又是怎么回事?”岑牧野问道。
岑牧云一摆手叹道:“我都没脸说这事儿!”
岑牧野起身,双手插兜,走到岑沐雨跟前,一仰颌,示意她,“来,你自己说。”
比起二哥,岑沐雨其实更怕四哥板起脸的样子,于是麓鸣儿现在就是她最好的挡箭牌。岑沐雨弓着腰,整个人都缩到了她身后,吞吞吐吐地说道:“我……我和言齐升那是和平分手,他们家……他们家没资格管!”
岑牧云一听便急得站了起来,指着岑沐雨大声道:“你那是和平分手?你来北平的前一晚到底和他发生了什么!也要我来说吗?”
岑沐雨登时红了脸,在心中啐骂了一句那姓言的,竟连这种私密的事都昭告天下了吗?这下她就更没脸回去了!
岑牧野这下也大概明白了其中的缘由,于是把岑沐雨从麓鸣儿身后拉了出来,神情严肃地质问道:“说,他强迫的,还是你自愿的?”
岑沐雨低着头,嚅嗫了半晌,“都……都是自愿的……